悠笑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明净琥珀色的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君野微微垂着眼眸，同样也望着她。
静默了几秒，于是，君野知道他的猜测是真的，尽管很匪夷所思，但既然悠笑能来到这里，那个人为什么不会呢？
“鲁亦城吗？”君野动了动唇角，轻声问道。
悠笑点点头：“所以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能和你……”
不等她的话说完，君野就打断了她。
“所以，你仍然把我当成替身，那么之前你为什么要否认？悠笑，你觉得耍着我玩有意义吗？”
君野的情绪很不好，他紧紧盯着她，那目光用力到仿佛要将她钉在时间的缝隙中，最好能定格在爆炸发生之前，那么她依然属于他。
“我……”
悠笑被他给问住了。
她想说，她没有把君野当替身，可现在又怎么解释呢？因为正主出现了，她就要抛弃他了吗？还有之前，在君野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只是因为鲁亦城没有出现，她才那么回答，现在鲁亦城一出现，她就没办法坚定自己的选择了吗？
“我现在心情也不怎么好。”过了一会儿，君野幽幽叹了一口气，他走到花园里的藤椅上坐下，又指了指旁边并排的藤椅示意悠笑坐过来，然后说道：“先不说这个了，一会儿我走了，你可以多想几天。”
悠笑抿着唇，点了点头。
君野见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心里又是一堵，说不出难受。
“先告诉我，你怎么脱险的？”
悠笑就把自己知道的，大概说了一遍。
“我应该感谢他创造了你，还治好了你的伤，至于其他的……”
君野沉吟了几秒，慢慢说道：“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他和枫言之前看起来什么联系都没有，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实验室？又为什么能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赶过来救了你呢？”
其实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得知悠笑还活着之前，君野已经把收集到的证据提交给了警察。
恒阮公司的董事长骤然被揭开真面目，被警察带走调查，恒阮集团遭受了巨大的动荡，三天之内，市值就蒸发了600亿。阮思思还特意找过他，他没有那个心思见。
但今天来到这个别墅，君野突然想到，也许恒阮的董事长只是一个替死鬼。
悠笑说：“这个问题我想过，他可能和你父母的死也有关系。”顿了顿，她继续说，“还有一点，这个别墅里没有wifi，他有意隔绝我跟外界的联系。”
“我很高兴，你只是个人工智能，还能理性地判断这些事情。”
君野微微松了一口气，默了一会儿，他把最近恒阮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悠笑，希望她也有一个判断。
看着悠笑沉思的样子。
他的嘴角微微往上扬了一下，忍俊不禁道：“没想到，我竟然有让人工智能犹豫的本事，想想也是不亏了。”开玩笑的语气，只是多少也有些心酸。
过了几分钟，君野从藤椅上站起身来。
“你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想好了给我打电话。慕教授应该不会再屏蔽wifi了。”
“好的。”
悠笑目送君野离开，在二楼的落地窗边站了许久，看着夕阳慢慢拉长了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她下意识介入了整个区域的监控，看他上了出租车，她目送了这辆车一路，直到他下车，她才发现他已经换了别的住处，那是鲁家的别墅。于是，她又接入了别墅内的监控。
没想到，鲁家的安全级别很高，她一个没留心，竟然被发现了。
她从监控里看到，安保人员紧急抢险，还有人憧憬客厅找鲁老爷子回报，大家都以为是对头要搞事情了，一家人的气氛紧张严肃。
君野坐在沙发上，本来没有说话，听到这个动静，他的嘴角往上微微扬起，说道：“不用担心，应该是我女朋友，她想我了，想看看我。”
鲁家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鲁二叔是个严肃的人，率先质问道：“女朋友？怎么这么不正经？”
鲁红欣一听这话，就怕要遭，君野好不容易答应回家，不能被吓到了。于是出来打圆场：“是个电脑技术很高超的女孩子，这种天才女性，一般都有点小爱好，我们鲁家不至于连这点都不能包容。对吧？”
于是大家都看向鲁老爷子。
鲁老爷子憋了满肚子的话，最后只挤出了一个字：“……对。”
另一边，悠笑看到这些画面，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其实，她一直盼望着君野回到鲁家，不希望他继续孤独下去。
以前的事情，鲁老爷子虽然固执、还做了不少想要君野回来，却把他推的更远的骚操作，但他已经认错了，也愿意尽最大努力补偿君野，那么悠笑还是希望这两爷孙之间和解。
“连上网了，就这么开心吗？”
慕北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慕北城这是明知故问，没有哪个人工智能不需要网络，如果没有网络，他们就像是鱼儿离开了湖水一样。虽对他们来说不至于伤筋动骨，但联上网那种知晓全世界的感觉，没有人工智能不渴望。
“我天生就需要网络。”悠笑说，“你之前为什么要断网？”
慕北城手里提着银色的手杖，只是斜靠在门框上，清冷的目光透过镜片看向她。
他轻轻一笑：“相信我不解释，你也明白。”
“你坐吧。”悠笑看着他的手杖，知道他腿脚不好，“你的腿……是之前穿越虫洞时，伤的吗？”
“不是。”慕北城在沙发坐下，让手杖斜斜靠在一边，“我来这个世界，已经五十多年了。但是属于我的实验室在鲁家的手里，你不觉得奇怪吗？还是说，你不愿意去分析这件事？”
“我没有细想，之前也不知道你就是……阿城，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喊出这个名字时，悠笑脑海里出现的却是君野的形象。
“我想知道，君野父母的死……跟你有关系吗？”
慕北城微微眯起了眼睛，他不笑的时候，那双狭长的眼睛显得分外锐利：“如果我说有呢？你是不是打算离开我？奔向正义的一方？”
悠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慕北城得到她准确的答案后，竟然笑了起来，不过这个笑跟悠笑想象中不同，这个笑不是冷笑，也不是嘲笑，而是带了温度有些欣慰的笑。至于为什么有这种笑容，悠笑完全不懂，但这个笑容让她放松了下来。
“为什么，可以说吗？我想弄明白这些事情。”
“然后，找到证据送我去监狱吗？”他反问。
悠笑摇摇头：“我只是想知道答案，至于会怎么做……我没有想好。你真的愿意告诉我吗？”
“当然，这些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如果你的记忆完整，你甚至可以猜到真相。”慕北城的笑容如沐春风，仿佛要说出的真相就是毛毛细雨，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他不疾不徐地说：“你应该记得，在我们本来的世界里，我的父母也死在了一场意外中。尽管在那里，无人驾驶技术已经很成熟了，但他们还是因为实验室气体泄漏不幸遇难。那时候，我正好八岁。”
悠笑点点头：“这件事我有印象。事故发生后，我还去看过你。”
八岁时，君野一夜之间失去了父母，不过他比君野状况好的一点事，父母去世后，他还拥有鲁家的亲戚们。
大家都很照顾他。
“来到这个世界后，我看到鲁家慢慢崛起，也看到君野的父母慢慢相识、相遇到结婚，他们一家三口很幸福。君父主要从事无人驾驶的研究，君母是个艺术家，这两份工作都很安全，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一家人会一直这样和和美美下去。”
慕北城望着她，那双含着笑意的双眼，底下却结了一层冰。
“那时候我就在想，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