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星辉下，谢彦殊一袭青色长衫绣君子竹，更显得身形修长。
顾攸宁站在园中时，便将谢彦殊看得清清楚楚，那一刻，谢彦殊恍若画中人物，缓缓朝自己走来。
“谢彦殊。”顾攸宁看着谢彦殊，情不自禁地低声开口。
也是在这一刻，行走中的谢彦殊才发现，顾攸宁站在那里，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没睡？”谢彦殊疾步走到顾攸宁的跟前，看着她身披淡蓝披风，纤细的身子被包裹的严严实实，这才稍微放心了些。
顾攸宁看着谢彦殊，背对着月色的她，眼睛仍旧分外明亮，那专注的神情看得谢彦殊心头微微颤抖。
只听她温声道：“我有些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
顾攸宁没想到，自己睡不着出来走走，也能碰见谢彦殊。况且，现在这时辰才晚上九点多的样子，早得很。
可是，她并未等来谢彦殊的批评。只见谢彦殊轻轻嗯了一声，而后温声道：“还未认真问过你，在京城，过得还好吗？跟你以前在道观里比起来，有什么差别没有？”
顾攸宁听着谢彦殊的这话，心里微微透露着别扭，“先生明明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在道观里长大的。梦阳自然不能同京城比，只是，我在哪儿都是一样的，无所谓哪里过得更好。”
或许是夜色的缘故，此时的她并未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语气隐隐带着几分寂寥。
无论是梦阳还是京城，她都是得过且过，并未有哪里更好，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生存罢了。
谢彦殊听出了她的寂寥，望过来的目光带着几分心疼，“顾攸宁，不一样的。在京城，你遇见了更多的人，这些人都喜欢你，你不会孤独的。”
顾攸宁听着这话，刹那之间，心上充斥着涨涨的感觉。
“哦，这样吗？”她努力地憋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不让它们落下来。嘴上却用笑着的语气说着轻松的话。
谢彦殊也不再说话了，他觉得，这个时候顾攸宁或许需要一个安静的氛围。不说话，安安静静就好。
或许是春天要来了，安静下来后的园子里竟然出现了几声虫鸣蛙叫。
“谢彦殊，你听见了吗？春天要到了。”顾攸宁平静了一会儿后，笑着柔声说道。
一旁的谢彦殊嗯了一声，充满磁性的嗓音响了起来，“春天要到了。顾攸宁，你会喜欢上京城的。”也会喜欢上我。
顾攸宁并不明白，谢彦殊为什么总是强调这个。但是，此时此刻的她，对这片静谧的园子，确实挺喜欢的。
“谢彦殊，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呀！”顾攸宁趁着时机正好，壮着胆子开口道。
“你问。”谢彦殊并不清楚她要问什么。
“你年岁这般大了，为何还未娶妻生子？家里人都不会催你吗？”
顾攸宁小心翼翼的试探着，结果谢彦殊好半天都未说话。
自己刚刚好像确实太过直接了些，顾攸宁不禁有些自责。
谢彦殊这头心里却是有些诧异，自己年岁很大吗？他这刻之前，从未想过自己年岁大的事情。他今年也才二十有三，跟大多数同僚相比较，他实在是非常年轻。
可是，在十六岁的顾攸宁这头，他比她大了将近七岁，确实有些大了……
谢彦殊像是被人用力打了一拳，但还要忍着说不痛。那种憋屈的感觉，太难受了。
“因为我并未无聊心仪之人，所以才未成婚。我家人也并不会逼我，因为除非我愿意，否则没人能逼迫我。”
谢彦殊缓缓开口，他的目光也借着夜色，放在了顾攸宁的脸上，专注沉静。
而此时躲在暗处的谢春则是一脸的慈母笑容，公子今天倒是会说了。
顾攸宁听着谢彦殊这突如其来的回答，心里动了动，因为紧张而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那，谢彦殊，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呀？”她再一次鼓足了勇气，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炯炯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他的身上。
微微颤动的浓密睫毛，湿漉漉的眼眶，涨红的脸颊。还有干涩的嘴巴，一切都在昭示着她的紧张。
而她面前的谢彦殊并不比她好多少，他从来没想过，顾攸宁竟然会主动并直接地问出这个问题。
可是，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确实对她有意思，只是他并不知道她对自己有没有意思。
若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意思，那么……
谢彦殊仍然有些顾虑，他迟疑了好一会儿。
这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在顾攸宁这里，犹如持续了三年，漫长煎熬。可是，虽然谢彦殊并未回答，她却有了自己的判断。
“呵呵，谢彦殊，你怎么还犹豫呀！我只是问问你而已。”顾攸宁佯装着笑意说道：“这会儿也不早，我先回去了。”
说完之后冲着谢彦殊咧嘴一笑，而后利落转身，快速跑开了。
谢彦殊看着顾攸宁离开的这一幕，心里总觉得有些乖乖的，他好像错过了什么。
可是，在听到顾攸宁的话时，他的心里不禁说了一声果然。可是，随之而来的，是无限的失落。
他想告诉顾攸宁，他确实对她有些意思，比兴趣更浓，比深爱，又浅。
而与此同时，顾攸宁这头，她用此生最快的速度跑开那里，眼眶里的眼泪这会儿不争气地都流了下来。
她抬手擦了擦，晶莹的泪水在她洁白无瑕的脸庞上印出纵横交错的痕迹。
“没意思就算了！怪我自己自作多情！”她一边快速走着一边愤怒地自言自语道。
“算了，我也不要对你有意思了，不就是长的好看了一些？有什么了不起？”
“没意思，还对我这班温柔，你是中央空调吗？该死的谢彦殊！”
……
顾攸宁一路走一路念叨，回到学舍时，顿时安静了下来，蹑手蹑脚回到了床上。
红袖那微微的呼吸声还很平稳，顾攸宁却辗转反侧，一夜无眠，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