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欲雨风满地(二)
曹沛2020-05-29 14:393,017

  骆世臣高呼一声“王将军”,身形一晃,便已下马逢迎。原来,骆世臣一众苦等了两个时辰,正是因为那驸马爷王舜铣捎了话来,要亲临送别。

  一阵寒暄后,那位秀美男子自个儿介绍起来:“近日居汴京,多方听闻骆先生文采斐然,夺了新科状元,又囊括了文坛盟主的尊位,今日一见,果然是气度不凡。我乃淮南蝴蝶岛岛主陆金石之子陆寻晖。我们陆家与王将军家是世交,今日听闻王将军要来送你,我便请求一同前往,想与骆先生交个朋友,不知骆先生意下如何?”

  “好说!好说!我早已听闻令尊的大名,听说当年昆仑关一役,令尊连破岭南巫蛊神教九大护法,威震武林。我骆世臣本是蜀地布衣,今天能交上少岛主你这个新朋友,真是痛快!痛快!”骆世臣言语间,一阵豪情自肝胆处奔涌上喉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王将军,陆少岛主,今日良辰美景,赏心悦事,不如大伙儿约为异性兄弟,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醉不归!”

  “好说!好说!”

  谈到兴致高处,三人索性从附近酒肆里借了酒来,指天起誓,歃酒为盟,约为异性兄弟,王舜铣为伯,骆世臣为仲,陆寻晖为叔。三人抱起酒坛子“咕噜咕噜”一仰而尽,饮罢,随手将酒坛子一扔,仰头睨天,放声大笑,震得整个明月坡豪情荡漾。

  “骆二哥!”临别,陆寻晖又抱拳道,“我陆某久仰你的字画,想求一幅。只可惜,你要回家乡为母守孝,怕是三年之内,咱们也无缘相见,可惜了,可惜了!”

  “哈哈哈哈,小事一桩。拿笔来,我现在就画!”骆世臣酒入了豪肠,自然是俱怀逸兴,壮思激荡,接过王尘锦递来的文房四宝,便舐毫吮墨,下笔风雷,笔走龙蛇之间,竟见吴带当风,曹衣出水,放肆纵横,不一会儿,整张宣纸花团锦簇,臻微入妙,美不胜收。

  陆寻晖挠了挠腮帮子:“骆二哥,这张画画得的确是美,只是不知取什么名字比较好?”

  骆世臣搁笔道:“就取‘蝶恋花’,如何?”

  “‘蝶恋花’?”众人有些吃惊,纷纷议道,“这画分明只有花,没有蝴蝶,奈何取名为‘蝶恋花’呢?”

  “陆三弟,”骆世臣胸中藏有丘壑,他狡黠一笑,昂首说道,“待你回了蝴蝶岛,打开这幅没有画完的画,必可借鬼斧神工,达到浑然天成!”

  陆寻晖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如沐春风,欣然谢过,收下了《蝶恋花》。

  “告辞!”

  “告辞!”

  骆世臣一行走了没多远,忽又听得身后大呼,骆世臣心中生诧,扭头望去,见王舜铣纵马而来,急不可耐。

  王舜铣勒住马:“骆二弟,我差点忘了一件要紧事。”他边说边下马,解下系在马背上的鸟笼,笼中扑腾着一只信鸽。

  “骆二弟,这是我驸马府养的上等信鸽,即使身在天涯海角,它都能找到归来的路。此去蜀地,山高路远,倘若在路上遇到什么麻烦,可用这飞鸽向我报信。”

  骆世臣好生感动,以至淋浪沾襟,他接过鸟笼,哽咽道:“大哥想得周到,世臣在此谢过了。”

  骆家一行人在王舜铣与陆寻晖的目送下往西而去,骆世臣想远眺家乡风物,却发现举目见日,不见乡关何处。

  一路颠簸,行了五日,路转溪头,忽见前方袂云汗雨。拉住行人一问,才知是到了西都洛阳地界。

  “西都洛阳,果然是莺歌燕舞,一派国色天香。”一进城,但见罗绮遍街,宝舆相望,惹得骆世臣迭声赞叹。

  王依缘嚷嚷道:“那正好,我们就在西都洛阳玩几天再走吧,大家说说,好不好啊?”

  “玩几天?你还是趁早断了这念想吧,我们可是回乡奔丧的,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现在赶路要紧!”骆怀印一脸严肃,几句话就把王依缘给顶了回去,惹得她努唇胀嘴,失了兴奋劲儿。

  “爹,我们长途奔波,鞍马劳顿,又累又饿,不如先找个客栈住下,吃个便饭,休整一下也好。”骆世臣挥了挥汗,斜着眼睛一瞅毒辣辣的阳光,心想这夏日炎炎、热浪重重的,再不寻个地儿歇息,怕是得中暑了。

  骆怀印也觉得有理,便应允下来。

  一行人来到洛阳最有名的四方客栈,刚进客栈,便听到有人议论纷纷,说最近这洛阳城附近新现了许多兵士,寒刀铁骑,长枪铮鸣,怕是有大事发生。刚上饭桌,门外进来四个行走江湖的人,在靠窗户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个个怒目金刚。

  其中一人怒气冲冲:“听探子来报,朱虎翼那个狗官最近带了数千兵士来洛阳,现已在龙门山山脚安营扎寨,三日之内,他就要带兵攻打龙门山,围剿我们古剑派!我古剑派上下不过几十人,如何顶得住他数千人马?”此人前额饱满、下巴微凸,容貌清秀,江湖味中透着斯文气息,再加上看起来有些年长,竟让人不自觉地生出亲切感。

  另一位腰间别着环佩的女子,眼神中透着怨怒,对那年长的人说道:“公孙师兄,我们古剑派与朝廷素无恩怨,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公孙师兄苦笑了一声:“前一阵子,朝廷重臣欧阳修遇刺,而刺客行刺时,使用的正是我们古剑派的斗折剑法,于是朝廷震怒,派官兵来捉拿我们。”

  这女子继续道:“可是我们与欧阳修从未谋面,更谈不上有什么瓜葛,我们为何要行刺他呢?”说到这里,她豁然开朗,明了了不少,“我知道了,一定是有人想嫁祸给我们,便故意使出斗折剑法。可是,朝廷为何不查个清楚,就贸然用兵呢?”

  “哎,小师妹,庙堂与江湖错综复杂,有些事,或许你还不能理解。”公孙师兄一声长叹,“可叹皇帝昏庸,奸臣当道!可怜我古剑派开山百余年,竟在今日遭此灭门大难!众师弟师妹面对强敌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贼人来犯,我心如刀绞!”

  小师妹将头转向了另一边:“任飞雪师姐、常薇师姐,两位好姐姐,你们快教我练斗折剑法吧,掌门师父说,这是我们古剑派的看家本领,就算是对敌千军万马也能克敌制胜,你们就教教我吧,等我学会了,一定能将朱虎翼那帮乌合之众杀得片甲不留。”

  任飞雪勉强挤出笑容:“小师妹,斗折剑法虽厉害,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练成的,需要有些武功修为才行,我和你常薇师姐练了好几年,也不过是学了些皮毛而已。”

  小师妹有些郁郁,没了言语,神情愀然地望望窗外,突然转过头来,目光炯炯:“大师兄,两位师姐,我要跟你们重回龙门山,我要与古剑派共存亡!”

  公孙师兄“噌”地一下站起,严肃说道:“小师妹,师父说了,你习武没几年,根本打不过朝廷的官兵,你上山抗敌,无异于自寻死路!”说到这里,公孙师兄的语气缓和了不少,“师父专门嘱咐我们几个,要将你平安送下山来。你还是按照师父的意思,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小师妹你冰清玉洁,还是远离江湖上的打打杀杀为好。”

  小师妹的眼圈微微有些红了:“师兄师姐,我出生没多久就死了爹,后来我娘为了改嫁,狠心地抛下了我,多亏掌门师父收留我,供我衣食,还教我习武,师兄师姐,龙门山就是我的家,你们不要赶我走啊!”

  公孙师兄哑然,只是扭头低眉,神色凄怆,双目哀哀。

  四人的对话虽不大声,却也叫人听得一清二楚。骆世臣与王尘锦相视一番,颇为疑惑:流觞诗会上的刺客还没查清楚,朝廷就贸然派兵来捉拿古剑派的人,这是为何?这样做,岂不是让朝廷与江湖顿生罅隙?而今,大宋有诸多盛世之患,欲除祸患,需庙堂与江湖勠力同心,奋楫击水,又怎能彼此自相残杀?

  骆世臣正欲起身,却被王尘锦一把拉住。王尘锦知道骆世臣的性格,他是一个正直的人,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心中装不得任何阴谋,他定是要去找那几个古剑派的人问明白,他要阻止眼前即将出现的血雨腥风。但这场血雨腥风,又岂是几个无权无势的人所能阻止得了的?至于欧阳大人遇刺……王尘锦想到这里,轻轻扫了眼卓举,但见他正襟危坐,一脸严肃,脸颊竟微微沁出些汗水,眉间更是挂满了心事,怎么也舒展不开。

继续阅读:第二十一章 烛火现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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