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苏大!
安顿好王依缘,苏大喘着粗气对骆世臣和王尘锦道:“少爷,少夫人,我日夜兼程从眉州赶来,刚到汴京便发现一个蒙面人,他劫了依缘小姐往孤山客栈奔去,我尾随而至,跟他打斗一番,终于救出小姐。经过打探,得知主子们都住普济寺,于是急忙赶来,苏大救人来迟,来请少爷和少夫人恕罪!”说完便跪下磕头。
骆世臣急忙将苏大扶起来:“苏大,你舍命救主,忠心一片,我全家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呢?”骆世臣想到什么,脸上疑云密布,“对了,你为何千里迢迢从眉州赶来呢?”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我要见老爷,我要当面向他禀明!”苏大涨红了脸,模样甚是捉急。
气氛更加紧张,仿佛千钧正系于一发之上。
骆怀印急急忙忙赶过来,苏大跪伏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将白衣人在眉州骆府大开杀戒的事择要道来,末了又是一声哀嚎:“那白衣人是巫蛊教徒,老夫人已经识破了他的来头,只可惜他太过奸诈,竟将老夫人置于死地,他还亲口承认,他来骆府大开杀戒,是受巫蛊神教教主闻千秋指使!老爷,我们一定要剿灭巫蛊神教,诛杀闻千秋,为老夫人报仇雪恨啊!”
骆世臣听着听着,瞬间冻住,只觉得满脑子里都是滚烫的熔浆在不断翻滚,搅得他天旋地转,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眼前一片模糊。
“闻千秋……”骆怀印怒发冲冠,口舌生颤,“我们与这些江湖中人毫无牵扯,他们为何要对我们骆家兵戈相向?”
“老爷,那白衣人还说,闻千秋已派多名巫蛊神教的高手来京城,他们要……要追杀您和世臣少爷!”苏大句句含悲,声泪俱下。
“莫非刚才那蒙面人,就是闻千秋派来行刺爹爹和世臣的?”王尘锦目中带泪,自言自语道。
骆怀印瞪大双目,一脸凄苦迷离,他想说话,却又感到舌头上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死活迸不出半点声响,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渗出,他狠皱眉头,咬紧牙关,用一只手掌紧紧捂住前胸,但他毕竟上了年纪,又一阵剧痛袭向胸口,逼得他惨叫一声,猛地撑着堂前的檀香桌,众人吓得脸上煞白,忙七手八脚将他抬进里屋。
骆世臣愤然起身,他抹了把眼泪,提住苏大的衣襟,咆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苏大在骆家二十多年了,他是亲眼看着骆世臣长大的,却从未见过骆世臣如此怒态,猝然之间,苏大魂魂魄魄都不知归了何处,唯有嘴唇颤抖不止,仿佛疯癫一般。他打了个喷嚏,又使劲地揉搓鼻子,这才回过神志,拳头却是捏得噼里啪啦响,喉管中挤出低沉的声音:“少爷,都怪我无能,没有保护好老夫人。你们今天就算是打死我,我也没有任何怨言。”
“打死你……打死你能换回我娘吗?我只要我娘,我想让她活过来啊……”骆世臣像孩子一般嚎啕大哭,泪如疾雨,淌遍双颊,整个人如同崩溃了一般,周围的人无不跟着潸然泪下。
“苏大,为何只有你一人来汴京,骆府的其他家丁呢?”王尘锦用袖口拭了眼泪,追问道。
苏大呜咽道:“老夫人仙逝后,其他家丁都陆续离开了骆府另谋生路,只有我和霜雪不肯走,霜雪因伤心过度,整日以泪洗面,哭瞎了眼睛,可哭也不是个办法啊!只有找到老爷和少爷,陈述实情,才有机会为老夫人报仇!于是,我将霜雪托付给蟆颐观的道人照看,自己孤身一人出发。我对天发誓,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便要去京城,万一在路上走不动了,那我连滚带爬,也要爬来见你们!”
骆世臣迸出了一腔激愤:“我们与巫蛊神教无冤无仇,他们为何要派人刺杀我娘?为何要置我们于死地?为什么?”
苏大痛哭流涕:“少爷,人死不能复生,您还是节哀吧!”众人也纷纷上前劝慰,骆世臣才稍稍安静下来,空留最后一滴泪水,从他黯淡无光的眼神深处无助地滚落,再顺着脸颊滑下,最后无声无息地融进尘土。
骆世臣颤抖着,往门外踉踉跄跄走去,步履蹒跚,嘴里喃喃:“娘,你一定还活着,孩儿来救你,来救你了……”王尘锦见骆世臣如此悲伤,心如刀绞,却又不知如何才能帮他分担些痛楚,只能默默随往。
庭院中风雨交加,残花溅泪,啼鸟惊心,萧索不堪,骆世臣失魂落魄地站在雨中,即便浑身上下已湿透,他却是浑然不觉,如同孤魂野鬼,在亘古的无涯的荒野里游荡,不知归去何方。
“世臣,世臣……”王尘锦的脸上挂满了雨水,她冻得直打哆嗦,却是强忍住,从身后一把抱住骆世臣,“雨太大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骆世臣木然地摇摇头。
“世臣,我能感受到你心中的悲痛,却又无法为你分担丝毫,我心中好苦,好难受。”王尘锦的双眼里噙满眼泪。
“娘在世的时候,希望我能出人头地,而今我中了状元,她却驾鹤西去,与我阴阳相隔。一在天涯,一在地角,天长路远,梦魂不到……”骆世臣哽咽着,已是泣不成声。
“不,世臣,娘亲没有远去,她在九泉之下,依然看着我们。我们一定要振作起来,想办法查明凶手,为她报仇雪恨!”王尘锦言语坚毅。
骆世臣又稀里糊涂说了些话,句句不知所云,叽里咕噜半晌,他整个人竟软绵绵地滑倒在地,满头大汗,浑身哆嗦,手脚发颤。
尔后几日,骆世臣越来越觉气虚乏力,体内如有千蚁噬骨,疾痛难忍,扰得他无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