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虎翼料定这二十个酒坛子里必有大文章,于是命兵士强行拉走尉迟四方,尉迟四方瞠目而视,怒发冲冠,对众兵士大吼道:“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碰献给皇上的贡酒!”
众兵士陡然听罢,纷纷骇得目瞪口呆,手脚都止不住地颤抖,谁还敢再动粗呢?
朱虎翼也是微微一愣,额上微皱,似信非信:“这是贡酒?”
“将军,这二十坛四方甘露是献给皇上的,你难道没看见酒坛子上写的‘贡’字吗?”
朱虎翼顺着尉迟四方的手指看下去,果然是贡酒!朱虎翼有些站立不安,仿佛看到皇上正站在自己面前不怒自威,他一时尴尬,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尉迟四方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于是抱拳朗声圆场道:“将军今日亲临酒窖,为献给皇上的贡酒操心,鞠躬尽瘁,乃当世忠臣。刚才那些打开的四方甘露,至醇至香,不如就献给将军品尝,聊表我四方客栈对将军的敬意。”
朱虎翼哈哈大笑,便笑纳了,他让众兵士抬走所有打开了的酒坛子,又对尉迟道:“尉迟,本将军可算不上什么忠臣,只知做好自己的分内事。明日,本将军还要率军杀上龙门山,捉拿古剑派的人,事关重大,我还得回营地谋划谋划,你就当今日没人来过这地窖吧。”
看着朱虎翼率兵走得远了,尉迟四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回到客栈,骆世臣一行人已经在客房里等着了。
骆世臣胆战心惊道:“刚才好险!幸好尉迟先生出手相救,让我们躲进空空如也的贡酒坛子中,才免了搜捕,尉迟先生真乃神人!只是可惜了那么多坛好酒,全被朱虎翼给掠了去。”
公孙武算老江湖了,却也是惊魂未已:“朱虎翼这人真是狡猾,连阴暗狭窄的酒窖都要来搜查!若不是尉迟先生运筹帷幄,按我等的实力,怕是不敌他兵多势众。”
众人也纷纷称赞,谢过尉迟四方。
尉迟四方淡淡一笑:“不言谢,不言谢。我早听闻骆先生乃是新科状元,文坛盟主,文章冠绝天下,我尉迟喜好交往三教九流,出手相救乃分内之事,至于那些酒,不过都是身外之物,去了就去了吧,又何足挂齿?只是适才情况紧急,我兵行险招,让大家受惊了。”
公孙武凝眉远视,黯然神伤:“明日朱虎翼就要对古剑派动手了,我必须立即回山,作最后的抵抗!倘若失败了,我也不会苟活于世……”
骆世臣豪情一阵上涌,浇遍了胸中块垒:“公孙大哥,不如我们一同上龙门山,大家共同出力,相信一定能够打败朱虎翼的。”
公孙武苦笑道:“难得骆先生有这份心,只是朱虎翼兵强马壮,你们此行,以卵击石,不是去送死吗?”
“我不怕!”骆世臣一阵义愤填膺,“朱虎翼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们匡扶正义,何惧之有!”
骆怀印点点头,赞许道:“大丈夫威武不能屈!今朱虎翼虽有数千兵士,但他师出无名,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自古皆然!”
“师出无名?骆老先生此言差矣!”公孙武驳道,“朱虎翼之所以兴师动众来围攻我们古剑派,打出的旗号就是抓刺客!各位有所不知,今年的洗砚台流觞诗会上,欧阳修大人遇刺受伤,刺客使过的,正是我们古剑派看家的斗折剑法,所以,我们古剑派就成刺杀欧阳大人的凶手,臭名远扬哎。枉我江湖名门正派,今日竟落到如此境地!”
“这……”骆世臣开口想要解释,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千回百转,萦绕纷乱,始终递不出口,他当然知道事情的真相,却不知如何陈说。
王尘锦看出了骆世臣的顾虑,柔情婉转道:“公孙大哥,在下有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公孙武看着眼前这位温婉细腻的女人,刚才的激愤与怨怒转弱,面上和缓,轻轻点头。
王尘锦将卓禄刺杀欧阳修的事和盘托出,末了叹道:“卓禄不知世道凶险、人心狠辣,止戈不成,反陷囹圄,真是让人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只是,卓禄他并不坏,他不是有心要栽赃陷害古剑派,事已至此,还请贵派原谅他的鲁莽。”
公孙武思忖片刻,抱拳道:“多谢骆夫人告知内情。既然刺伤欧阳大人的事与我派无关,那恐怕还要请诸位匡扶正义,替我派主持公道!”
王依缘听罢,一泛眼皮,走进几步道:“这位公孙大哥,你也太抬举我们了,咱都是泥普萨过河,自身难保,哪有什么能力替你们主持公道呢?你还是趁朱虎翼还没起兵,赶紧进京告御状去吧,啊。”
王依缘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几句话撩得公孙武又起义愤:“我们江湖之人,只知道以侠义为言行,以武功论英雄,绝不会去求助于官府,更不可能进京告什么御状!如果你们不愿为敝派主持公道,那就算我今天瞎了眼,救了一群白眼狼!告辞!”
说完,公孙武旋身欲走,却被骆世臣一把拉住:“公孙大哥请留步!我这依缘妹妹生性顽劣,调皮得很,得罪之处,还请你海涵。我想,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自当同上龙门山,拜见贵派掌门,将事情的原委向他老人家解释清楚!如果还有机会,我也一定向朝廷解释清楚!向天下人解释清楚!还古剑派一身清誉!”
公孙武喜上眉梢,抖擞精神,颔首抱拳道:“在下谢过了!只是,如今朱虎翼在龙门山山脚扎营,早已经把上山的要道围了个水泄不通,要能上得山去,只能走后山的密道,山高路险,诸位可得当心了。”
后山杂草遍地,榛莽丛生,巨石盘陀,绝壁嵯峨,如此荒郊野岭,自是十分安全的。可就在大家跟着公孙武,循密道埋头苦行时,忽听得林间一阵疏刺刺树梢落叶风,循声望去,却并无怪异处,顿时令人毛骨悚然。
“什么声音?”王尘锦蹙眉道。
王依缘嘴门子不严,想到啥就说啥:“难道是,是老虎?”
鄢然听了王依缘所言,顿时吓得瑟瑟发抖,赶紧往骆世臣身后躲去,嘴里有些语无伦次:“老虎……老虎有……”
公孙武拔出剑来:“各位不必惊慌,我们只管走路便是,别去听那什么诡异的声音!纵然真的是老虎,它吃我一剑,定然一命呜呼。”
林中诡异的声音越来越近,惊得山鸟一阵扑腾。
公孙武毕竟功力深厚,他定神一听,道:“不好,林中有人!”话音刚落,林中之人已经从枝繁叶茂处冲出,那人衣衫褴褛,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一个不留神,便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眼见这密道中无端生出个陌生人,公孙武不禁大骇,心中陡生疑虑,心想此人定是跟踪来的细作,于是挥剑而起,一招封住那人喉咙,却听得众人一阵大呼:
“别杀他,他是卓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