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皇后因这事发了怒,嫔妃们无人敢再提废妃虞氏被宁德公主冤魂报复发疯一事,但宫中人多口杂,众说纷纭,虽有司琴嬷嬷有意阻拦,但仍是不过一日便传进了太皇太后的耳中。
久居深宫,见惯了尔虞我诈、明枪暗箭,在这后宫之中,能笑到最后的,谁手上不沾着血。
太皇太后躺在床上,被司琴嬷嬷扶起,端着药盏喝了一口。
“太皇太后,如今虞氏被宁德公主所缠,奴婢怕……”司琴嬷嬷顿了一下:
“怕那虞氏说漏,当年是咱们毁灭证据……让皇上知道……”
太皇太后痛苦地闭上眼睛,略一迟疑,问道:“成和玄道观的人能否为我们所用…”司琴嬷嬷垂着眼睑,恭谨道:“太皇太后是想…”太皇太后咳了咳,喉咙沙哑:“买通他们,让他们上禀皇帝,就说宁德怨气不散,难以投胎转世,让他们…去去邪气罢…”
回到沉徽殿后,褚潇坐在廊下,内务总管带着人搬来了几盆花房新栽培的山茶、海棠,内务总管捏着兰花指奉承道:“奴才刚送往朱宸殿过来,皇后娘娘身怀龙裔,闲来赏花,心情也会愉悦起来的…”
见褚潇只微笑不语,又道:“宫里的好东西自是尽先供着皇后娘娘和公主先用…”褚潇瞧了他两眼,点了点头道:“公公有心了。”又看了一眼夏萤,夏萤会意,塞给他了两片金叶子,内务总管喜笑颜开,跪下谢恩,褚潇让夏萤将他送了出去。
春乐一脸不平,忿忿道:“这人惯会见风使舵的,公主为何对他这么好,难道忘了先前他可是那虞氏的人。”褚潇不以为意:“如今虞氏被废,无论是装疯还是真疯,都翻不起什么大浪了,虞相迟早会舍弃虞怀嘉,若是再送人进宫,本宫自是需要人为本宫做事…”
正说着话,秋檀走了过来,俯身在褚潇耳边说了几句话,褚潇挑眉,摇头笑道:“这算不算是做贼心虚。”
“本宫——正求之不得。”
秋檀还想说些什么,被褚潇打断正色道:“一会儿你去蓬莱阁把玄同道长请来,切记,偷偷地!”
来到宫中数日未被召见,成和玄道观的人在蓬莱阁始终如一,整日便是练剑习武,因着皇上皇后和宁徽公主的吩咐,宫里的人不敢怠慢。
许玄同坐在偏阁榻上闭目默念,师弟何怀信敲门而进,抱拳道:“师兄!有位姑娘有事来找。”许玄同睁眼点头,表示知道,起身站起走了出去。
秋檀来时心中忐忑,见许玄同温文尔雅、相貌不凡是个正人君子的模样,心中的石头放下了一半,微微行礼道:“道长,我们公主有事商议,请您跟随奴婢前往沉徽殿一趟。”
许玄同面色不变,点头道:“劳烦姑娘带路。”
秋檀去请许玄同的时候,褚潇拉着春乐去内殿挑选衣衫,春乐一脸犹豫,欲言又止,褚潇看到笑了笑,边翻妆匣边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春乐难以启齿道:“公主您不会是对那道士有什么心思吧……”
褚潇兴致极好,笑着打趣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春乐听到回答,咬了咬嘴唇,垂首道:“公主…那人可是道士…除非还俗,否则你们之间不会有结果的。”褚潇不语,手中一顿,春乐一股脑地全说完:“而且皇后娘娘若是知道,肯定不会同意的…”褚潇咬了咬嘴唇,垂首道:
“本宫知道这有悖常理,但本宫不想错过!”褚潇坚定地抬起头,看向春乐,认真地说:“我会依我所愿。”
正说着话,秋檀走了进来,道:“公主,玄同道长来了,正在正殿等公主。”褚潇闻言扬起笑容,伸手将许玄同送的簪子插进发中,问道:“来时路上无人察觉吧?”秋檀点点头:“奴婢带玄同道长走的小路,那里平日无人经过。”褚潇微微颔首,道:“本宫知道了,都退下吧,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许叫人进正殿!”
褚潇换上在筑玉楼做的新衣衫,绯红绣玫瑰花纹的锦衣,浅杏色银织百花褶裙,春乐梳的垂鬟分肖髻,赭色缠花琉璃簪子和流苏五凤步摇互为点缀,衬的少女多了一丝符合年纪的妩媚。
褚潇踏入正殿,许玄同正襟危坐在椅子上,褚顺手关紧了正殿的大门,走到了许玄同的面前,笑吟吟地道:“许久未见,玄同道长愈发俊美…真叫人‘流连忘返’”直白的话让许玄同脸色微红,不敢直视褚潇,起身道:“公主有何要事。”
褚潇伸手拉住许玄同,嘴角上扬,娇声道:“自然是有事相求。”许玄同后退一步,躲开褚潇的手,抱拳道:“公主有事请讲。”一板一眼,带着疏离。
褚潇眉眼弯弯,心中暗想,许玄同害羞的样子更好看了…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挤出几滴泪,语气哽咽道:“我想请你帮一个忙…你知道的,我虽是皇后的女儿,却时常遭人迫害,之前出宫遇刺,被你所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今,有人想要借你来害我,能否…你这次再保护一下我…”褚潇边说边用手背擦拭眼角。
许玄同一怔,心中难掩心疼,沙哑着嗓音问道:“谁要害公主?”褚潇委屈地吸吸鼻子:“太皇太后。”然后将秋檀打探出来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略去自己派人所做的事。
许玄同微显疑惑:“公主想要在下怎么做?”
褚潇正视神色,缓缓道:“我想让你给父皇说,宁德的冤魂在寿禧殿太皇太后身边…”许玄同皱眉,道:“公主,圣人有言:‘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大小多少,抱怨以德…”
褚潇:“……”
听许玄同说完,褚潇心中一紧,反问道:“你这是不帮我了?”
许玄同略一凝神,眼神闪躲,抱拳行礼。
褚潇面露疲惫,无奈道:“罢了,你就当我从未提过此事吧…”许玄同默默半晌,道:“在下告退。”准备出殿,褚潇不语,靠近许玄同,把脑袋靠在许玄同的肩膀上,轻声道:“我不怪你。”许玄同身体僵直起来,反应过来后不知所措的跑出殿中。
许玄同没有答应这件事并不在褚潇的意料之外,反而让她舒了一口气。许玄同出了沉徽殿,虽然愧疚,却不后悔,神色凝重地顺着原路走回蓬莱阁后径直由进了屋中,不一会儿,司琴嬷嬷带着两个太监,满脸堆笑地想要走进蓬莱阁,却被何怀信拦住:
“嬷嬷有事?”何怀信正色问。因至夜间,蓬莱阁里的弟子们皆着日常浅黛色道袍,正一同在院中挥舞着宝剑,见司琴嬷嬷来,不由得都停了下来。
司琴嬷嬷谄媚道:“太皇太后有要事找玄同道长,麻烦这位道长通报一声…”何怀信朝司琴嬷嬷点点头,敲门走进许玄同房中。
不一会儿,许玄同和何怀信一同走了出来,何怀信向司琴嬷嬷说:“这位便是玄同道长。”司琴嬷嬷见到许玄同,面露讶异,发觉这人气宇不凡、眸若清泉,这人怕是不好打点…
许玄同面色冷静,语气毫无感情,问道:“这位嬷嬷有何要事?”司琴嬷嬷听出许玄同语气里的冷淡,忙讨好道:“往日变听闻玄同道长一表人材,不过舞象之年便已修为深厚……”许玄同听到司琴嬷嬷的话,眼中带着一丝不耐:“这位嬷嬷有话请直说。”司琴嬷嬷被打断,尴尬的笑了笑,又道:“太皇太后有事请道长做……”说完看向四周。
许玄同微微蹙一蹙眉,又重复了一遍:“嬷嬷有话直说!”司琴嬷嬷见许玄同不配合,也不敢再说,于是收起假笑将事情说了一遍。说罢,叫身后的太监各自从怀中掏出了两袋东西,拉开袋口,里面装着满满的极为贵重的珠玉宝石,何怀信和众师弟在后面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一眼。
见许玄同不语,司琴嬷嬷随后又补充:“事成之后,还有黄金万两送给各位道长……”许玄同嘴唇紧紧抿成一线,眼中带着讥讽:“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说罢转身,成和玄道观的人面色清冷,将司琴嬷嬷赶出了蓬莱阁。
司琴嬷嬷满心忐忑地跪在床边,太皇太后忍住怒气,深吁一口气后唤了司琴嬷嬷起来,叮嘱了几句。
司琴嬷嬷试探地问:“太皇太后,这样会不会把事情闹大?”太皇太后冷笑一声道:“既然他不识相,哀家就不手下留情了…”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天,褚潇早早地便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胭脂镂金床顶上流苏吊坠,起身穿上了衣物,披上了斗篷,脚步轻盈地走了出门,弯腰拿起廊下宫女们放的伞,起身撑起,偷偷地走出了沉徽殿。
褚潇独身一人执伞而行,不知为何走到了蓬莱阁的附近,远远望去,雨滴在桃树上,夜间的微风吹散了树上的碎花,缓缓地飘落,散在地面,衬的蓬莱阁如同仙境一般,吸引着褚潇走了进去。
蓬莱阁之前已经许久无人居住了,只有幼时的褚潇和太子因着甚喜欢春日蓬莱阁窗外的美景,两人常在阳光普照的午后,躲进蓬莱阁里偷偷读着一些被皇后和先生们禁止阅读的书籍,因而褚潇对蓬莱阁万分熟悉,褚潇见四周和院中皆无人,偷偷地溜了进去…
褚潇围着蓬莱阁绕了一圈,不知许玄同住在哪间房中,正准备悄悄地溜走,却无意中看见一个侧身的一个窗子大开,临窗的花梨木桌上放着一把剑。褚潇看的眼熟,仔细想了想,似是许玄同的…
褚潇撇嘴偷笑,心中暗喜,环顾四周后看见不远处有一木墩,褚潇小跑着过去,放下纸伞,吃力地把木墩搬到了窗下,双手扒着窗檐,双脚踩在木墩上,从窗户处翻了进去。
褚潇跳进了屋中,差点儿将桌上的宝剑撞到地下。进了屋子,褚潇打量了四周布置,皱眉:许玄同这么晚没在房中?
正疑惑着,听见屏风隔断后面传来男子重重的呼吸声和不正常的呻吟。褚潇面露不解,轻轻地喊了一声:“许玄同?是你吗?”无人应答。褚潇走了过去,吓了一跳又迅速背了过去,脸色赤红。许玄同躺在木桶里,浑身赤裸,不着寸缕。
褚潇还未来得及吭声,许玄同动作迅速地拿起了身旁椅子上放的寝衣,快速起身穿上,动作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
虽然两人之间都为褚潇主动,但她只是嘴上说说,不敢见真章。
许玄同看到房中的褚潇,因在冰水中泡了太久,声音沙哑又低沉:“公主为何会在这?”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褚潇背着身,不自然的嗯了一声。两人之间,气氛透着浓浓地尴尬。许玄同坐在离褚潇最远的位子,手紧紧地蜷住,褚潇感觉自己快要燃烧,忙不迭地站了起来,道:“今日太晚了,明日再说。”说罢准备站起,想要从窗子再爬出去,许玄同快步站了起来,褚潇刚站起,便被许玄同从背后搂住…
男人的身子滚烫地吓人,褚潇吓得颤抖,还未开口便被许玄同拉着转了个身,正准备开口,许玄同便低头吻了下来。
男人的吻粗暴没有章法,褚潇难以呼吸,伸手放在男人胸前,想要挣脱开来却被搂的更紧,褚潇心中慌乱,却被许玄同猛地抱起,走向床塌,褚潇心跳差点停止,语气颤抖:“许玄同?”许玄同“嗯”了一声,眼底有血丝。褚潇被放在床塌上,男人身子覆了上来,两人衣物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