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彦远从睡梦中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一大早了,医堂的门都开了。这一夜他睡得腰酸背痛,因为木床太硬了,昨天又没洗澡,正值大热天现在他都能闻到自己的酸臭味了。
他没有在医堂多呆一会儿,径直到大厅的柜台放上一两银子,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陈先昨天留在县城,为了回医堂上工,他一大早就雇了一辆马车回来,感到医馆的时候刚好看到一身黑衣的张彦远上了马车。
离开书院虽然已经很长时间了,陈先也只是觉得有些面熟,但一时间也没有认出他来。而且,他在学堂的时候,只和出身相近的人相处。张彦远是一个大家公子,对他一句话也不肯说的。
没认出他来倒也是人之常情。
陈先一回到医馆,碰巧看到沈大娘在前院打扫厢房。便问道:“大娘,昨晚有人住在我们医堂吗?”
沈大娘点了点头回答说:“昨天大热天一个穿黑衣服的小哥儿在中了暑气就歇在医馆,早上留下了一两银子就走了,真是个怪人?”
陈先拍了拍脑门,突然想起在村口遇到的不正是张家大公子吗?但张大公子一直衣食无忧,怎么会突然穿着布衣出现在西头村?
接着他又马上想到前段时间,沈秀才带着族长,用村里的树林威胁沈忘柒,让她到张家当大夫的事!
“看来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并非偶然,显然是别有居心。不过算了,我们还是要小心点儿,千万别被他们算计了!”陈先气愤地找到沈忘柒,把张大公子的真实身份告诉她,此刻他只恨自己没有能力,不然恨不得现在就找去张府讨说法了。
虽然很惊讶,但沈忘柒里却也像是早有预感一样,打见到张大公子的那一刻她就觉得这人并不寻常,只是一时又说不出哪里不寻常。
“我昨天给他诊过脉,发现他不仅中暑,还有胃病。只给他治好了中暑,就是不想让他在此久留,倒真是没想到,他竟然就是张家的长子。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另一边,张彦远走到村口,坐上了自己的马车。
他昨晚睡得不好,一上马车,又开始昏昏欲睡。随车的仆从见他睡了,就开始和外面的车夫聊天。
“喂,咱们少爷昨天真的中暑了?”车夫见仆从从里面出来,低声问道。
仆从掀开车帘一角,看到张彦远真的睡着了。彻底放松下来,撅起嘴说道:“可不是吗?公子对自己真是太苛刻了。换做是我啊,也就做做样子。任那沈大夫怎么能看出来?但咱们公子可真肯下手,愣是在这么毒的太阳底下从县城走到了西头村!”
从县城到西头村有多远!
车夫最清楚不过这一路的艰辛了,惊讶地合不拢嘴吧,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这种事太厉害了,公子这是要拼命啊!”
张彦远回到寒山书院,吃了几剂药。他的胃完全治好了。饿的他吃了一顿丰盛的饭菜,心情也变得明朗了不少,甚至主动前去找袁春。
袁春很惊讶张彦远会主动找自己,他正要说话,突然看见一张宣纸从他身上扔下来。
袁春拿在手里,第一件事首先想到的是张彦远会叫自己评判这字!
张彦远一直在临摹刘公权的书法,打算学习刘公权的精髓。可惜他本人并非刚正不阿,甚至是有些偏执谐星,因此很难的其精髓。
袁春虽然这么想,但也不敢说。他假装看了一会儿,笑着说:“哦,这么多天没见到你了。大哥的字又进步了!”
任张彦远再怎么傲慢,也能看出别人的赞扬是真是假。他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这是五味药斋沈大夫的处方,叫黄连汤。你不是最懂商机会赚钱么?现在,我给你一个赚钱的方法。就看你能不能成!”
沈大夫的处方?袁春的手微微一颤。这么多年来,他对经商之事早已耳濡目染,随即脑子一转,计上心来。
张彦远绝不会无缘无故给他这样大的一个好,定然还有别的事要有求于他,只是无论怎么盘算,对于袁家来说,这都是只赚不赔的生意,更何况有他出马。保准马到成功。这样一来,他既能在张彦远面前换个人情,又能在袁家内部树立起威望,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大好事么?
“挣钱!当然要赚!张大公子亲自指点的路子,这是我们袁家的荣幸!”袁春一提起钱,眼睛就眯成一条缝。”只是袁春还有些疑虑,不太明白张大公子的意思,望大公子明示?”
张彦远看了袁春一眼,心里暗笑。可真是学的一手商人的作风!既然知道是沈大夫的房子,自然知道何为生财之路,偏偏有此疑问岂不多此一举?
虽然他一抬头就把袁春的那些小动作全看在眼底,却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这种玩味地感觉。于是,扬起下巴说道:“你们家应该有的是门路,照着房子去配药,再倒卖一番,至于能赚多少,就要看你的能耐了,怎么,如此通透还需要我来解释么?”
张彦远这次的解释让袁春彻底明白过来,看来是这位沈大夫不知怎么得罪了这位大少爷,依张大少爷锱铢必较的性子,这是要跟她斗到底了。
袁春忍不住暗暗为沈忘柒惋惜,虽说素未谋面,但沈大夫的药酒确实好用,只是到底张家财大气粗又有势力,一个乡下丫头又能奈何得了吗?
张彦远心情不错,找完袁春就回了张府。一家人聚集在厅堂吃饭。张彦远的兄弟姐妹们看到他回来时,都很惊讶。一个个呆立在原地,谁也不敢率先上桌。
张员外从外面回来,只看到厅堂的饭桌前围着一群孩子,却谁也没有落座,走近才注意到,原来是自家大儿子回来了。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个大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相当阴郁。家中妾生的孩子本不多。他们大多数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然而,他仍然没有一张好脸。孩子们比怕他更怕张彦远。
“都坐下吃饭吧!”张员外一开口,孩子们才敢坐下。
可刚吃了没几口,一群孩子就吃完,跑了。
张彦远倒是细嚼慢咽,突然对张员外说:“爹,前几天我去西头村看了看那位沈大夫了。”
张员外一惊,差点没被饭呛到。但随即他又问道:“既然去看了,觉得沈大夫怎么样?”
张员外自然是问医术如何,他实在太急于寻找到一位能治好张彦远隐疾的大夫了。
张彦远听闻父亲有此一问,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沈忘柒那双白嫩细腻的手,就好像是闺阁姑娘的纤纤玉指,哪里有乡间女子的半分粗糙。
但他很快就把这种情况抛诸脑后,抑制了心中罕见的突发奇想。
“长的倒是清秀可人,不比兰儿逊色。”张彦远尽量给她一个客观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