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江羡找到孔师爷表明了要让他带自己也去下梁村看看。孔师爷害怕若是自己不应允,只怕江羡一个人偷偷去更危险,无奈之下只得同意他同行。
马车上一路颠簸着,沈忘柒看着窗外,这才意识到来余庆县这么久了,去过最远的地方就只是余庆县。西头村离县城不远,但黄陵村和下梁村却位于余庆县的东南角。这一次过去,简直是走过半个余庆县。
江羡坐在车厢中间,闭着眼睛。 孔师爷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烦心事,一直闭口不言。只有马大夫一心想和沈忘柒攀谈,但见沈忘柒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也只能闭嘴不在说话,靠在车上睡觉。
马车经过空旷无人的郊区时,沈忘柒轻轻卷起窗帘,让车外的阳光照进车厢。因为太阳照在身上实在太舒服了,她不知不觉竟闭上眼睛睡着了。
江羡只是闭目养神并没有真的睡着,感觉到沈忘柒没了动静,睁开眼一看,见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靠着车窗睡着了。
太阳下山,外面的风也渐渐凉了起来。江羡悄悄地放下窗帘,从车上取下毯子盖在沈忘柒上。
马大夫好奇地看着这一些列的动作,眼神里满是八卦的意味。
一边的孔师爷头也没抬,好像根本看不到江羡的动作一样。但车里这么小的地方,看不见也是不可能的,只是装作非礼勿视罢了。
幸好马车渐渐慢下来,外面车夫的声音响起道:“ 孔师爷,我们到村口了。”
孔师爷感到的尴尬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想叫醒沈忘柒,又被江羡的眼神失忆了一下。
“呃……” 孔师爷没忍住嘴巴轻轻地发出一声质疑。
江羡弯下腰,第一个掀开帘子下了马车,马大夫紧跟着他,孔师爷也不敢久留下来。
车夫见沈忘柒没有下车,便抓住孔师爷的袖子问道:“ 孔师爷,沈大夫,她为什么不下车?”
孔师爷也很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沈大夫为了给我们研制方子已经熬了几个晚上了,好不容易睡了,先让她好好休息,你带在这儿看着马车,不要让任何人靠近,等沈大夫醒了,你再带她来吧!”
沈忘柒真的很累,不然她也不会一时疏忽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有多久,她醒来时,发现马车已经停了下来,窗帘也已经放下,车厢里一片漆黑,她身上还裹着一条毯子,不知道是马大夫为她盖的还是江羡给她的。
车厢外,那个匆匆忙忙带着他们赶路的车夫坐在车边上,无聊地数着星星。帘子一拉开,他立刻站起来惊喜地问道:“沈大夫,你醒了!”
沈忘柒不好意思地问道:“江公子和孔师爷呢?他们都去哪儿了?”
“他们都去下梁村的祠堂了,这会恐怕又吵起来了。”车夫脸上倒是没什么惊讶之色,仿佛这已经是极其寻常的事一样。
“沈大夫,一整天都在路上,你这会儿醒来,饿了吧?要不要先吃点东西?下梁村的赤脚大夫太顽固了,不吃饱的话连骂他们的力气都没有!”
沈忘柒被他的话逗乐了,灵巧地跳下车,点了点头说:“好吧,那就去吃点东西!不过下梁村晚上吃什么?”
车夫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发说:“还不是些粥和腌菜,如果你想要别的东西,我再叫厨房去做!”
他所认识的大夫一般都有些许傲慢,但没想到沈忘柒马上答应道:“粥和咸菜最好,走吧,你带我过去!”
说是粥和腌菜,但果然只有粥和腌菜。
沈忘柒来的时候,桌子上有三套碗和筷子,应该是江羡他们三人用过的,还没来得及收拾。碗壁上贴着的一点米汤,已经僵硬地站在上面,一层白色的汤膜依稀可见。看来三人已经离开很久了。
厨子看到终于有人来了,拿出剩下的一碗粥,还有餐具和泡菜,放到沈忘柒面前。
这里有两个人,却只给了一碗粥,还是一碗非常稀薄的粥,沈忘柒一个小姑娘自己都不够。
车夫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他正要站起来和厨子理论,但沈忘柒赶紧用眼神示意他先不要动。
她静静地回头看了看,看到厨房门外,一个圆圆的大肚子露出了一半。显然是厨师站在暗处观察他们的反应。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没想到肚子漏了端倪。见自己暴露,那厨子一生气,冷哼了一声重重地关起门来。
在外面把桌椅板凳敲得叮当响,好一副威锋的做派。
沈忘柒只觉得他这气生的很是莫名其妙,虽不知何故,但想来是有意为难她们二人,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才刚到下梁村,到底是怎么就得罪了他?
“沈大夫,这厨子欺人太甚!”
车夫是个精力充沛的年轻人,忍受不了那厨子的有意怠慢,连东西都不想吃了,只卷了袖子就想去教训教训!
沈忘柒赶紧拉住他,又找出个干净的碗。将碗里的粥有一半匀给了车夫,问道:“他也是下梁村的人吗?下梁村不是十之八九都已经得了瘟疫,怎么此人平安无事?是刚从别处回来的么?”
车夫本就十分气愤,但见沈忘柒问话,也不得不压抑住怒火回道:“沈大夫想问什么?不妨直说,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沈忘柒把一只碗推到车夫前面,毫不顾忌那厨子正在偷听说道:“你万不可冲动,否欧泽你这边一出手,下梁村立刻就会有人来教训你。之后,还要把这一切都怪罪在你头上。”
“说你看不起下梁村的人,诅咒他们去死。”她指了指车夫,又转向自己道:“然后再说我,仗着自己的身份,故意让厨子难堪。事实上,是和陆大夫的不对付,故意来这里挑衅他。”
车夫到底是个粗人,哪里能想到这一层,听沈忘柒一说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外头的厨子登时没了动静,也不知是不是吓跑了。
沈忘柒见耳根清净,便道:“喝一口吧,有力气在说。”言罢她一饮而尽踱步出了院子。
车夫也咬着牙,喝了半碗粥,然后追上沈忘柒道:“沈大夫现在要去祠堂吗?天黑路滑,我给你带路。”
他们不过刚吃了口晚饭,但天确实黑了,整个下梁村只比西头村小一点,但一眼望去,村里一片漆黑,只有少数几户人家有光。从沈忘柒的角度来看,这种光并不比萤火虫亮多少。
夜晚的云把月光藏匿起来,更添几分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一切都太安静了,甚至连一点声音都听不见。戌时正是现代都市夜生活的开始,可这里的人已经安歇了。突然间,沈忘柒觉得竟一时无法适应。
更要命的是她现在才发现,这具身体居然有夜盲症。
“沈大夫,您这是怎么了?也没有那么黑吧,您看着是水坑,是亮的!”马车夫的夜间视力很好,完全不能理解沈忘柒的尴尬。
沈忘柒在路上就像一个盲人,只能一点一点用脚尖探着,五指张开摸索着走路。
“你,你走得很慢!”车夫见状道:“这周围都是稻田地。”似是生怕她会一个看不见跌进水田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