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耀祖站起来,瞪着眼睛骂道:“大胆,竟敢闯入朝廷官邸。脑袋不想要了吗?”
刘县令从门后走出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张大人海涵,这件事与张大人无关。现在是县衙要提审你的侄子张彦远。廖家案的所有证人一致指出,他才是幕后主使。张大人不能因为他是你侄子就把他包庇起来吧,我记得不久前大人还教导本官不要徇私枉法呀!”
张耀祖见他笑逐颜开,冷冷地问:“你这是要结案吗?”
“自然!”刘县令点点头。
“我才是这个案子的主审!我是皇上派来的江州巡查,我都没有点头。你们谁敢结案?”张耀祖把张彦远护在身后,似乎是在向刘县令的人宣告,想动张彦远就要先动他的意思。
可话音刚落,刘县令似乎注意到了什么,立刻恭恭敬敬的挪到一旁去了。
张耀祖眯起眼睛,见刘县令身后缓缓走来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他还穿着寒山书院的一商,和张彦远的校服没什么两样。然而,他就像得了上天的眷顾,所有的光辉都集中在他身上。
张耀祖只觉得这少年看着有几分眼熟。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但又一时想不出在哪儿见过他。
猛然间他突然想起,几年前,在一次宫廷宴会上,他也曾看到过这样一个光彩夺目的少年,隔着竹帘静静地坐在水榭里。当时的他还好奇了好一阵子,向周围的人打听那少年的身份,直到又知情的人和他闲话了几句。
那时候那人什么都没说,只是抬头朝着安国候的方向示意了一下,然后低声笑道:“贵不可言那!”
张耀祖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刚刚嚣张的气焰顿时烟消云散,张彦远没想到伯父会由此变化,惊讶地看着他难以置信。
他忍不住抓住张耀祖的胳膊,连忙恳求道:“伯父,我不想!明年的科考我还想试一试,伯父救我……”
但张耀祖伸手拨开了张彦远拉住自己的手臂。
江羨走到他面前,从手里拿出一枚刻着云纹的圆令牌,冷冷地说:“张大人,你看如今这个案子还能不能结呢?”
余庆县衙门内,仍是那副江垭山海图,公堂两边的皂吏已经就位,手里拿着水火棍,盯着前方。
刘县令在大厅里站了一会儿,听到远处衙门外传来声音,而后郑重地把官帽戴在头上,坐在江垭山海图的正下方。
张彦远被衙役带进了公堂,他一进来,刘县令就敲了一下惊堂木,这一声吓得他发抖,脸色很不好看。
“张彦远,你设计陷害五味药斋,以钱财买通廖家长子,谋害廖老汉性命,你可认罪?”刘县令目光如炬。
张彦远虽然腿软,却硬是挺直了腰,他没有功名在身只能跪在堂下,但脸上却露出苍白的笑容:“不,我不认。”
此刻他还惦记着自己是张家的长子,是寒山书院的第一名。
他本该有着光明的前途,将来也会像他伯父一样到京城做官。他又怎么能在这里认罪伏诛呢?
沈忘柒也被传进公堂,她一走进来就看到了脸色惨白的张彦远。
事实上,她本是毫无准备的,就被突然告知要到公堂上来等结案。原本她仍为这个案子担心,出乎意料的是不知为何,所有针对她的矛头都被解决掉了。
张彦远面对如此多的证据已经不容否认了。
他直到今天才发现,这女孩的眼睛太清澈了,仿佛看到了藏在他心底每一个角落里的污垢。
“你是怎么发现的?”张彦远与其说是问刘县令,不如说是问沈忘柒。
沈忘柒认真回道:“你想算计我,却不料天道昭彰,人在做天在看,公道自在人心。百草堂不会为了你的算计砸了自己的招牌,他们的生品红大戟大部分都在我的药柜里。拿与红大戟非常相似的京大戟冒充。”
生品的药性比熟品猛烈得多,但京大戟的药性更烈于生品。对于身体非常虚弱的廖老汉来说,很小的剂量就可以杀死他。
百草堂的人对药理学很熟悉,但也在这一点上败给了沈忘柒,刚好制造了一个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
“但京大戟的药用性能与红大戟相似,却不是红大戟。只要是医术熟练的人,可以很轻松分辨出来。”胡大夫说道。
不知道何时他也出现在公堂上,他走到那个端着一盘药渣的皂吏面前,轻轻拨动了一下残渣。
而后胡大夫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向沈忘柒深深鞠躬道:“沈大夫,我受教了。”
沈忘柒连忙扶起他说道:“这两种药不好分辨,更何况是几天前煮过的,胡大夫没必要自责。”
张彦远见状突然冷笑起来道:“沈忘柒,总有一天,我会真正的制伏你……“
刘县令闻言挥手示意,张彦远话没说完,就被两个皂吏按在了地上。
刘县令冷冷地丢下一块刑标:“在公堂豪无法纪,先打二十大板!”
任张彦远再怎么骄傲,在水火棍起此彼伏的击打声中,很快,也传来了他的哀嚎。
刘县令雷霆之势查处了这次事件,很快就在县里张贴了搞死,终于还了五味药斋的清白。
沈宣率先赶回西头村通知沈大娘,听到这个消息后,沈大娘立刻带着和两个小家伙赶了过来,要把沈忘柒和陈先接回去。
然而,陈先的伤还没好,沈忘柒担心他受不了舟车颠簸,更何况医馆无端遭劫,已经一片狼藉,一时半刻还无法复原让他静心养伤。因此,只能让他继续留在客栈,由张翠华陪同在县城养伤。
沈恩这时匆匆赶来看望沈忘柒。
沈忘柒没想到会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高兴之余在余庆县最大的饭馆“天香居”点了一桌菜,请所有人到天香楼吃饭。
胡大夫和马大夫也来了。
马大夫酒过三巡微微有些醉意,突然举起酒杯站了起来,对沈忘柒说:“不知道沈大夫可否记得我和胡大夫上次在衙门吓得赌注?”
沈忘柒当然没有忘记,但她从来没有当真,更不想难为二人真的跑到五味药斋给自己当学徒,要真的那样,她在这个余庆县的杏林界,是混还是不混?
“马大夫是什么意思?有话直说把!”胡大夫一脸阴沉,他最不愿提及的就是此事,即使他马大夫想当学徒,非要扯上自己作甚?
马大夫咧嘴一笑,狡黠道:“这次我去了西头村,去看了老陈头。他已经完全康复了。现在我要遵守我承诺的事,我去收拾了东西,跟沈小大夫去西头村给她当学徒去!”
话音刚落,胡大夫和沈大夫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就连桌上的其他人都忍不住齐齐看向马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