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药终于明白之前陈庆瞒着苏微稆的是什么。
苏微稆攥紧了那枚戒指，哑声质问刚过来的陈庆，“你是不是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陈庆放下枪，看了一眼地上的这人，哑然道，“……是他么？”
“我问你是不是有什么需要解释的！！”苏微稆崩溃大吼，“陈庆！”
陈庆吸了吸鼻子，眼眶憋得通红，“之前在那些小格子房间的时候他被咬了，意识模糊之前，他央求我随便编个理由把你骗出系统……”
苏微稆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低下头，非常痛苦的捂了捂眼睛，片刻后才问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陈庆涩声，“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楚楚说……他说，不能告诉你，他怕你会疯。”
“难道我出去后发现他消失了就不会疯吗！”苏微稆陡然抬头质问，随即他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情绪管理有些失控，又转身捂了捂眼睛，抽泣了一下，像是硬生生把抽泣和不能言说的悲伤憋回去了似的。
“我不知道…”陈庆看着他的侧脸，苏微稆的侧脸精致立体，然而他却能从那上面看出极致的悲伤，这个堪称漂亮的男人浑身都轻微的颤抖着。
“但是，但是楚楚说，如果你出去了，那就不会殉情，你的责任会把你包装成一个壳子……”陈庆自己说着都感觉残忍，那种虚假精致的壳子，只有单一的表情，甚至单一的情绪，这样的苏微稆有灵魂吗？没有，他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苏微稆狠狠的闭了闭眼，“……地上这个不是冯辰楚，他们的衣服不一样。”
陈庆低头一看，果然那人身上穿的是黑色的长袍，他牙齿轻微的发着颤，“那，那么他在哪里？”
“这难道不是问你吗？”苏微稆看向他，眼眶仍有余红，深蓝色的眼眸里盈满了水意，声音带着轻微的鼻音，“你把他放在了哪里？”
“不是很远，”陈庆看了看满地的丧尸，还有被火药炸黑的焦土，“如果你想回去，我可以陪你回去，但事实是你回去了也没有什么用……反而可能会看到他变成丧尸后极其丑陋的一面。”
手指纤细，纹路满身。
“……我刚才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苏微稆如是说，“戒指怎么会在不属于他的人身上？”
陈庆一愣，想起来冯辰楚曾经说过让他把戒指拿回去，结果自己没有接过来，他脑子一抽，问道：“真的不是撞戒指了吗？”
苏微稆悲戚的摇了摇头，他摸着那戒指内里的凹痕，“不会，这是我私人定制的，内里有特殊的凹痕。”
“那你刚才？？！”陈庆反应过来，“你刚才套我话？”
苏微稆按了按发红的眼角，摇摇头，没回答陈庆的问话，只说：“……他不会死的。”
“你这种盲目的信心哪儿来的？”李郑很不理解，“目前种种迹象都表明冯辰楚不可能还活着！”
苏微稆垂眸，心说我知道的，你们没发现，只要冯辰楚在，系统就不会为难他吗？
＊
实验室内。
“心跳在逐渐恢复！”
“纹路停止蔓延！”
“教授！”一人喊那女人，声音里带着股惊悚的意味，“他好像快醒了！”
只见躺在床上的冯辰楚不知在睡梦里梦到了什么，即将遍布全身的纹路骤然停止，并开始消退，而那本来在逐渐变得纤细的手指也慢慢的恢复正常。
女人站在床前，眼神冷冷的看着这个她名义上的儿子，心里涌上了一股奇异的哀伤。
她想，有必要吗冯辰楚？你花七年得到的东西，为什么你能在一夜之间就把它毁灭？让它残缺成这副满是漏洞的模样？
让它成为现在的鬼样子，也不愿意给我……
——三年前。
“谢谢，但是您有什么事吗？”冯辰楚看着对面这个穿着大衣的女人，冬天的夜有些寒冷，他下来得急，被风吹了满身的鸡皮疙瘩，说，“您在我人生前27年没有寻找过我，只在昨天那个叫卖的日子里从社交网络上得到了我的信息，然后现在跑来让我把这个……嗯，核心技术交给你？”
女人面上有些和蔼的笑，“是，我也可以出钱买。”
冯辰楚闻言眼里闪过一抹失望，摇头，“抱歉，我不想卖给您，请您回去吧，外边的风大。”
女人的表情瞬间变了，她冷着脸，不可理喻的道，“我是你的母亲，按理说，你所得到的一切我都有权利参与……”
“不好意思。”冯辰楚脸色也冷了下来，“首先，你这理我没有听说过，其次，我也不认为我是你儿子。”
女人从这话里听出了一点哀怨责怪的意味，她笑了起来，“是不是怪我前27年没有照顾过你？没关系的，只要你把系统给我，你以后会拥有一个母亲，再也不会是孤身一人。”
冯辰楚哑然失笑，“您认为我孤身一人？不，我还有许多志同道合的伙伴，有最好的朋友。”
女人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她眯了眯狭长的眼，“你这是什么话？下属和朋友不能混为一谈。”
冯辰楚不想和他争辩，抬手送人，“您请回吧，早知道是你，我是不会下来见你的。”他说着转身欲走，却被那女人抓住了手腕，她说，“孩子，如果你今天不给我，那我也会有其它方法得到，只不过另一种方法就没有现在这么友好了。”
冯辰楚一顿。
女人又露出一抹笑，“另一种方法可能就不太合法了，你想让我选择那种方法吗？”
冯辰楚把自己的手腕从她的手中抽出来，道，“那您就尽管来吧。”
女人扑了个空，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掏出了手机给上级打电话，直说道：“他不答应。”
那边的男声闻言很是不理解，“你不是说他是你儿子么？”
女人闻言冷笑，“儿子？不过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而已，和我受伤时掉下来的皮没有任何不同，既是如此，他算哪门子的儿子？我都27年没有见过他了，当时把他扔在福利院根本没想过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男声沉默了，随即不可置信，“弃婴？你居然能干出这种事？”
“事实上，”女人抬起眼睛看着面前的树，“如果不是法律不允许，我会直接掐死他。”
那边的男声明显愣了一下，才说，“这个孩子怎么招你惹你了？”
女人呼一口气，明显是不欲多提的样子：“要怪就怪他的父亲吧——启动B计划吧，可以逼疯，别逼死……他那一伙人我都知道，多数都是些没有家的孩子，弱势群体抱团，懦夫行为。”
“……你是真狠。”男声笑着挂了电话。
如果真的不用逼死，那么何必加后面那一句话？
女人看了手机一眼，喃喃道：“狠啊……”
——山间呼啸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冯辰楚站在断崖上，短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他穿着白色的T恤，山间又阴冷，这样便衬得他本就不太健康的面色变得更加苍白，冷笑着看对面的数十个穿着工服的人。
冯辰楚似是生无可恋的哀叹了一声，“我说了系统已经不在我这里了。”
穿着工服的人没有说话。
“好吧。”冯辰楚看了一眼黝黑的断崖下，这断崖像个永不见天日的深渊，仿佛落下去的人必定永远都爬不起来，没有任何生机。
他又看向对面的人，然后从兜里掏出来一个U盘，他拿起U盘，对他们说，“你们要的东西就在这里面，来拿啊。”
“教授说了，把东西交给我们，我们就会把同伴还给你。”为首的工服人说了话。
冯辰楚觉得可笑，事实上他也确实笑出了声，“那你能把C组全员上下二十六个人完好无损的还给我吗？”
为首的那人面无表情：“他们是死于山体滑坡，关我们什么事？”
“……你不知道吗？”冯辰楚笑得更加高兴，但他的笑声里能听出来明显的悲伤，“我们ABC三组，每一个人，出行必带录音笔。”
工服人明显没有想到还有这种操作，当即更加面无表情。
“这样吧。”冯辰楚眼睛里闪烁着光，似是泪，又似乎是某种不为人知的希望，“你们把他们的骨灰还给我，我也能把U盘给你们。”
工服人抬眼看向对面这个似乎是已经疯了的男人，“你早点给我们，你的兄弟就不会死。”
冯辰楚闭了闭眼，“你们承认了？”
那人再次重复：“对，那又怎么样？”
“你们这是杀人。”冯辰楚咬紧牙。
工服人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脸上终于有了些变化，“你们为了梦想什么都能干，我们又算什么？”
冯辰楚呵呵一笑，“偷换概念啊？我们呢，是创业励志苦情剧，”他又用手指点了点他们，“你们是失去本心不择手段的反派，注定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牙尖嘴利。”工服人冷笑，“都那样，咱们是一类人，不说这个……U盘给不给我？”
“你以为我花了七年弄出来的东西是那么简单的吗？这是我和我的团队七年的心血。”冯辰楚捏紧了那个U盘，脸色虽然苍白，但眼眸很明亮，“我死也不会把这个东西交给你们，你转告那个女人，她一辈子都得不到这个东西，也不会再找到我的那些兄弟。”
断崖边的景色不断的从他眼前闪过，他嚅动着嘴唇，仿佛能听见自己的身体碎裂在这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