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老旧的小区，一眼望过去小区里只有七八栋六层的小楼房，墙皮掉落，颜色昏暗，起码得有四十年之久了。小区门口有一个简陋的保安室，看上去六十左右的大爷在里边昏昏欲睡。
几个人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走进了小区里。黑线的方向变成了东北侧，东北侧是个两层的活动室模样的建筑，越靠近黑线的颜色越黑。
这个两层的建筑确实是个活动室，面积不小，有将近二百平米，一群五六十岁的大爷大妈在里边下象棋，打乒乓球，跳舞。
有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坐在靠窗的小茶几边上，一边和旁边的女人有说有笑，一边织着手上的围巾，身后站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
“佟宇霄，你看到那个大妈身后的老爷爷没？”黎昶问道。
“哪里？”
“就那个织围巾的大妈……”
“看到了，不过老爷爷……在哪？”
“就是他了，走！”
几个人进去直奔着大妈过去，“阿姨你好，我们想找您打听点事儿，您方便单独聊聊吗？”
女人一愣，抬起头满脸警惕的说：“你们是谁呀？找我打听什么？”女人身后的鬼魂也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三人。
“敬老院的事儿，想跟您打听一下。”闵曦笑容和煦地对女人说。
“敬老院呀，就是那边刚搬走那个吧，我去过几次，但是我不知道什么事情的，你们怎么不去找他们院长工人打听呢，他们知道的肯定更多的。”女人看闵曦说话态度挺不错的，语气也变好了点。
“这姑娘个子可真高，有没有男朋友呀，我儿子一米九五，跟你很登对的呀。”旁边的几个阿姨笑嘻嘻地想要给闵曦介绍相亲，被闵曦婉言拒绝了。
“程爱国……”上官若不抱什么希望地想试探一下，没想到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女人听到这名字手上的动作明显一顿。她把毛线，织了一半的围巾还有竹签都收进桌上的袋子里，扭头对身边的几个大妈说：“我出去一会，回来接着聊。”
随后就跟着几个人走出了活动中心，当然，还有程爱国老爷子的魂儿。小区对面有家卖茶叶的，不过为了接待大客户还是有那么一两间包厢用来品茶的。
“你和程爱国是什么关系？”茶馆的老板刚从包间出去，黎昶就开门见山地问道。
“没什么关系，我去过几次敬老院，见过他而已。”
“那刚才我提到程爱国，你明显地紧张了一下。”
“这附近都知道前阵子那敬老院拆迁出了事，怎么，我紧张一下也有问题？”
“你姓程吧。”黎昶问道。
这住敬老院的几乎都是些孤寡老人，没亲没故的。可是这程爱国死后没有去找那些在敬老院朝夕相处的老伙伴，也没找悉心照顾的护工院长，悄悄出现在这大妈身边，不得不让人怀疑道。
女人拿着的茶杯又在嘴边顿了好一会，放下茶杯看着李志阳，“我姓曾。”
“曾女士，我们没有别的恶意，只是，鬼魂徘徊人世是无法投胎转世的，虽然这话听起来匪夷所思，可是我们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上你。”闵曦看女人满脸的戒备，轻声开口道。“
闵曦的轻声劝慰并没有起太大的作用，女人依旧不愿松口。既然人不愿意说，那就……
“老爷子，得罪了……”
黎昶趁曾阿姨认真听闵曦讲话时已经慢慢的往门口方向走去，想要绕到曾阿姨身后。闵曦的苦口婆心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黎昶步并两步上前一把抓住了老爷子。
嗯……可能有点不可置信？不过确实是一把抓住了老爷子的胳膊，老爷子半灵体的形态慢慢实体化，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这小茶馆的包间里。
突然出现本该死去的人，对一个普通的中年女人来说，无疑是惊恐的。程爱国就那么站在曾女士的面前，满脸慈爱地看着这个早已被岁月无情侵蚀的女人。
“小琴～”
“你……你不是……”
“我……唉～”
佟宇霄虽说有心理准备，但是突然看到也多少还是有点惊讶，而且不解。“为什么我能看到了？”
黎昶把手伸到佟宇霄面前，那块表就躺在他手里。表上的蛇眼咕噜地转了一圈。
佟宇霄一副了然的样子点了点头。
“现在可以说了吗？”黎昶道。
曾女士馋着老爷子，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李志阳只能跟着在边上坐下。
曾女士：“我说我说。”
曾女士全名曾玉玲，但是，这是改名以后的名字，本名叫做程翠英，是程爱国老来得女的亲女儿，今年四十八岁，也许是生活操劳，岁月让她看上去老了十几岁。
曾玉玲四岁多的时候在集市上被拐走以后命运就开始坎坷曲折。先是被卖到了最北方的一个村子里，改名陈海燕。六岁时候养父母死在建筑工地，自己成了孤儿，被当地派出所送到了福利院。在福利院长大到14岁的时候被一个男人领养了，曾军。
曾军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妻子和女儿在车祸里丢了命，就想找一个情感依托，所以领养了她，又改名曾玉玲。曾军待她极好，大概是因为有几分像她已故的女儿，对她百般疼爱。
后来曾军的工作调动，带着曾玉玲来到了这定边，在这里一呆就是三十年，前几年曾军因病去世。曾玉玲也找过试图找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可是被拐卖的时候太小了，她只记得自己叫什么，甚至连自己的家是哪里的都不知道了。
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曾玉玲的小孙子，去年的时候幼儿园举办重阳节送温暖活动，要求家长陪同去敬老院表演节目，儿子儿媳工作忙，这任务就交给了她。
“她和她母亲太像了，我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她。可是已经四十多年了，相认又有什么意义，我只是想让她多来看看我，毕竟……我和老婆子一辈子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
程爱国紧紧攥着女儿的手，眼泪横流。
曾玉玲也是满脸泪水，闵曦递过纸巾，“您是找女儿的时候来到这儿的吧。”
“是啊，从广西开始，挨个省市地打听，一直在找，怎么能放弃，可是我老了……十年前老婆子先我一步走了，我就在想，算了吧，这辈子也就到头了，这时候找到孩子我反而成了一个拖累，我没想到……”
“那你为什么要跑进施工现场？”
程爱国的眼神突然戾气四溢，咬牙切齿恨恨地说道：“我只是找到了当年拐卖小翠的那个男人，我想死在他的工地里让警方去查他，没想到呀，底子处理的这么干净。”
“洛总？”佟宇霄立刻抓到了这句话的重点，“既然这样，您是怎么发现的？”
“我当然记得他那张脸，当年那场集市上，他就是……”
当年的集市口儿，一个穿着皮鞋衬衣卖糖葫芦的人自然会让人觉得怪异，程爱国也只是本着好奇多看了两眼，毕竟那个年代也就乡镇的干部穿的起皮鞋。发现孩子找不到的时候，两口子从集市东边到西边找了好几遍，就是没找到孩子，同样失踪的还有那个奇怪的卖糖葫芦的男人。
“我问了那附近的小摊子，都说从来没见过那个男人，口音也生疏，卖东西也不叫卖就站在那里看过来过去的人。”程爱国抽噎了一下，“那个年代，孩子被拐卖就算见过嫌疑人，可是也没用呀……”
“那您怎么认出来的？”
“他四十年来没怎么变过，那双眼睛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你当年在集市看到他时候，他有多大？”黎昶若有所思地问道。
“挺年轻的，估计也就十多岁，十五六岁吧。”老爷子收回攥着曾玉玲的那只手在眼角揩了揩眼泪。
五十多岁，那也差不多对的上。可是十五六岁就敢拐卖儿童的人该有多可怕？又是怎么当上了开发商，过的人模狗样的？
“那你有跟着他回过家吗？”
“去过，也就是去了几次，我也做不了什么，害不了人，干脆就不去了……”
这就奇了，那昨天夜里几个人的遭遇，还有洛诚口中的妻子女儿做噩梦梦游跟中邪一样是怎么回事？而且……醒来砍坏的门，扯掉的窗帘也都好好的，就像是……只是一场噩梦。
“爸～”曾玉玲涕泪直下，喊得程爱国双腿颤抖地跪在曾玉玲身边，紧紧抱着这四十多年未见的女儿。
“都怪爸不好，都是爸不好呀，要是我看好了你，你也不会，也不会受这么多苦……”
“不怪您，不怪您……”
父女二人紧紧地拥抱着，好一会才松开，曾玉玲拉着程爱国的手，“您也别徘徊了，他们说不入轮回不能投胎转世。”曾玉玲抽了抽鼻子，“您早点投胎，早点找到我妈……”
“好，好……”程爱国扭过头看着黎昶，又看了看佟宇霄和闵曦，“能不能求求你们，把洛诚送进监狱……”
“您放心。”闵曦说。
目送曾玉玲进了小区，送走了程爱国，三个人开车回了别墅。该从哪里查起呢，警察都查不到的过去，他们又该怎么入手。大概目前的头绪，就是那个带给几人深夜惊险体验的“东西”了。
“现在看来，只能等到晚上再把‘王叔’绑起来仔细查探一番，昨天太困了实在没精神……”闵曦在后座悻悻地说着，还打了个哈欠。
“那个探魂器找不到吗？”佟宇霄问道。
“可以试试，不过我觉得应该够呛。”
“为什么？”
黎昶把牛奶吸管从嘴里拿出来，“因为，昨天晚上那种事鬼可做不到~“
“你的意思是，可能是更厉害的东西在作怪？”
“我想……恐怕就是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