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冷，白昼的时间也越来越短，黎梨每天都会接到陌生号码，看着闪过的电话，打过来一通又一通。
黎梨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自己需要接听的电话都会备注的，所以一直没有接过，连拉黑的心情都没有。
直到一周后，黎梨在出租房楼下看见了周礼廉，还有身边带着伤的许晹，两个人表情都很严肃，在下面看着黎梨。他们两个的气场不和，见面都是强行忍着的。周礼廉不知道黎梨具体住在哪一层哪一间，所以只能在下面等她。
“你没事吧……”周礼廉率先冲上来。
黎梨看着他们两个，倒是出奇的，她的两个前男友。不过，黎梨注意到许晹脸上有伤，还是新的，估计周礼廉气不过吧。
“没事，能有什么事啊。”黎梨看着周礼廉，擦过他，然后从他们两个的身边擦过，准备上楼。
“黎梨…”许晹沉着声音，眼神深邃。
周礼廉凑过来，挡住许晹，“不准碰她！你不是说黎梨有危险吗？明明就好好的，庸医！”
许晹冷冷的看着他，“滚开！”
周礼廉仿佛被一股寒意冷到，从那个眼神里，他找到了熟悉感。霎时，周礼廉愣愣的回头看了看黎梨，又看了看许晹，他们两个……
“你叫什么？”周礼廉皱着眉头。
黎梨回过头，看着周礼廉，“你回去吧，说了以后不要找他。以后我们也不要再见面了。”
周礼廉虽然表面处事不惊，但是很多时候却又有年少轻狂、容易冲动的那一面，他这样，碰上了许晹，只能吃亏，而且容易受伤。
不仅是因为许晹，如果周礼廉一直纠结于自己，他也不能很快的开始新的生活。
所以黎梨做了一个简单快捷的选择——离开。相互不见面，很快就好了。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庆幸的是，虽然周礼廉是孤儿，但是却有一个很爱他的养父母，和一群可以陪伴他的好兄弟，很多事情都有人一起面对。
黎梨的离开并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实际性的伤害，只不过会消沉一段时间罢了。
“我…”周礼廉拦住许晹的动作瞬间僵住，“他…”
“我们的事情可以自己解决，以后真的不要见面了。”黎梨转身直视周礼廉，用着很真诚的语气，她是真的很希望他能早日放手。
“好，我走，他也必须走！”周礼廉瞪着许晹。
许晹直接忽视他的恶眼相对，看着黎梨，没有忽视每一个动作，还有那些已经没有活力的话语，她眼睛里面的太阳已经没有了，连星星也偷偷的跑光了。
“许晹，你也走吧。”黎梨淡然的开口，视线扫过他没有停下，落在远处已经没有了树叶的枝丫上，那里的小草都已经凋落了，没有生机。
“许晹…”
周礼廉第一次知道对面这个男子的姓名，恍惚间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你的那个前男友？！”周礼廉一下子又炸了起来。
这个人之前莫名其妙的揍了自己一顿，然后还说出那些这么了解黎梨的话，很多事情他都没有发觉过。还有今天莫名其妙的过来，说黎梨有危险，然后答应自己随便揍之后过来，一切的一切，他怎么没有想到。
黎梨好像没有提过他的任何事情，冷淡的就像没有这么一个人似的。可是，这个即使脸上挂彩，但是清冷的帅气还是不可忽视的，和平平无奇的自己相比，他很难想象当初黎梨看上自己的原因。
明明每一个都这么优秀，尤其是这个人。
总得想下来，好像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可笑了，在他们之间扮演着小丑。
周礼廉突然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对着黎梨，说了一些祝福永别之类的话语，凄冷的走了，他不是很高，背影越来越小。
看着走远的周礼廉，黎梨一下子恢复了原来的表情，面部平淡，没有任何表情显露。可能是面对许晹，黎梨本能的就是不会伪装吧。
“你也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黎梨开口，声音清冷，寒得刺骨。
以前那个说话软糯糯，连每一个动作都是灵气的少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彻底消失了。现在的人儿，瘦弱得让人心疼。
“我们谈谈。”许晹看着小姑娘的样子，心中就像有一把刀，一下又一下的在自己的心口上切割。
“…”黎梨冷冷的抬眼，“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你继续过自己的生活，我的世界里，也不需要你插手。”
当初离开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是这个结果的。形同陌路，就像当初许晹那样狠心一样，现在的黎梨也是狠心的。
但是，许晹一直觉得黎梨离开了自己之后，会变得更好，会遇见更好的人。可是，他一切都错了。
黎梨没有得到更好的生活，没有遇见一个可以在大千世界保护好她的人，那个人，甚至连黎梨的微笑都分不清。
许晹不知道黎梨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她从那个爱笑温柔的小女孩变成如今这样。但肯定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自己。
“你是在……怪我吗？”许晹黑眸悠长。
应该怨的，在那段岁月里，一次又一次的无声离开，还有最后那段狠心的话语，和狠心的诀别。
“没有，当初是我不懂事。现在，懂事了。”黎梨抬眸，看着许晹，说的很认真。
她没有错怪过许晹，本来就是自己的错，不管当初在一起还是带他去见父母，每一步都是自己的意志，只是忘了他。
“应该怨我的。”许晹看着黎梨。
如果小姑娘不那么懂事就好了，把所有的怨恨都推在他身上，然后安安稳稳的生活。
黎梨摇头。
“那…”许晹沉着双眸，“就当医生访问，我们谈谈。”
不要脸起来，就和小时候一样，但却又不一样。
“已经不是了。”黎梨缓缓的开口，看着眼前莫名其妙的人。好像见过这一幕，但是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付了钱，必须到底。”许晹坚持要和黎梨谈谈。
“我没付。”黎梨觉得他这个时候，有些无赖。没有治病就有钱，白赚的不好吗，还这么麻烦。
“别人付的。”许晹低着嗓音。
黎梨表情变动了一下，她第一反应是周礼廉，如果这样，自己又欠他一样了。欠人的感觉，让黎梨感到不适。
“谁？”黎梨不确定的问道，但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我。”许晹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来，还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和年少时的他很像。
“…”黎梨沉默的看着他，但看着眼前的人。黎梨不可察觉的皱了一下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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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许晹死皮赖脸的上来了。
黎梨的出租房很小，除了一间小小的卧室和卫生间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房间里窄窄的空间，但是整理得还算干净，没有下不了脚的地方。
许晹进来，每天霎时皱起。
“这里…”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黎梨看了看周围，将床脚堆叠的衣服拿起放在旁边，腾出了一个很大的位置给许晹坐，然后坐在旁边自己经常坐着的角落。
“坐。”黎梨看着许晹。
许晹就着黎梨刚才挪开的位置坐下，然后大概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房间很小，但是还算整齐。开着灯显得屋里很亮，但是窗帘紧闭着，上面还有夹子，估计是为了防止被风吹开的，外面的窗子也是紧闭着的。
他还记得，以前那个小小的女孩，不管是春天还是冬天，都喜欢开着窗子，露出一个头来欣赏窗外的风景。
可是已经开始生锈的窗户上，显示着那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有移动了。
“你一直住在这里吗？”许晹问黎梨。
黎梨抬眼想了一下，“之前那里遇见不良房东搬走了。现在这里还不错，又省钱的。”黎梨平淡的回答。
“对不起……”除了道歉，许晹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是我自己的问题，和你无关。”黎梨开口，声音清冷，没有一点温度，就像这个冬天里的空气，是冷的。
周围没有一点可以取暖的地方，四面墙的作用就是挡风，然后睡觉。
“换个地方吧……”许晹开口，这里真的很冷，没有人间烟火，没有灵气。
“…”黎梨抬眼，看着周围的环境，“这里挺好的，没有什么人打扰，很舒服。许医生，开始吧。”
虽然环境不好，但是不需要什么钱。这样，自己可以少努力一点，等黎父去世的那天，随便给自己安排一下就好了，钱多了也没有用。
许晹噎住，劝她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
他想让她搬回去的，只要她在那里，他不会再去打扰她的。
当初自己的离开，他都只是想让黎梨不喜欢自己。没有想过让她搬走，可是有时候小姑娘的脾气太犟，等他知道黎梨已经搬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换一个环境也好吧，早点忘记他。
可是却没有想到如今她这般。许晹一直觉得黎梨会是一个很爱护自己的女孩，在小的时候就是。那时候为了避免麻烦，连走路都是绕开他的。
可是现在的黎梨却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和那年的小姑娘一样冷淡、沉默，学着伪装，可是更多的是连自己都不爱了。
他从黎梨的身上，感受不到爱，连她对自己的都没有。
“…”许晹苦笑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情绪低沉、食欲不振还有失眠的？”
“忘了。”黎梨淡淡的回答，不是犟嘴，是真的忘了。仿佛那个活泼爱笑的少女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那……”许晹倒吸了口气，这句话的答案在意料之中，可是还是会害怕她冷静下说出的答案。“想过自杀吗？”
黎梨看着许晹的双眼，缓缓的点头。
其实，沉默之前她想不回答的，或者是骗许晹。可是黎梨知道自己骗不了许晹，不如坦诚一点，没有那么多复杂。现在他们的关系，仅仅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
“出于什么原因？”许晹眼眸几乎要碎裂。
“忘了。”黎梨回答。
忘了为什么会这么想了，忘了是什么时候了，忘了活着的意义，忘了很多年前那个也是很幸福的自己。
现在的她，感受不到幸福，感受不了欢乐，甚至有时候痛苦都是很难拥有的感觉。
黎梨看着许晹的眼睛，又补了一句，“现在不会了，我爸还在。”
想说一句，让彼此的气氛都不会那么紧张的话语，可是许晹听见后，浓眉紧锁，呼吸一窒，心脏猛烈的疼痛了起来。
半响，黎梨看着他，“还有什么问题吗？”
许晹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快要戳穿手心里的嫩肉。
“为什么不主动接受治疗，为什么……不吃药。”许晹从进来后就想寻找关于黎梨的病情的一些药，房间很小，连衣柜都没有。
可是很遗憾，许晹每个角落都看了不止一遍。房间里没有治疗药物，感冒药、消炎药，只有放在一个小角落的安眠药。
许晹不敢继续想象黎梨这两年的生活，他怕自己顷刻间奔溃。
黎梨倒是无所谓，“没必要。好了，问完了吧，现在可以离开了吧。”褐茶色的瞳孔黯淡无光，看着许晹的眼神都是没有神采的。
许晹僵住身体，现在的他只能借着医生的噱头询问，连关系的立场都不配。
“下次，我给你带药。”许晹看着黎梨冷淡的双眸。
“不用了。”黎梨拒绝。、
让许晹上来，只是他们原本就没有闹僵。如果这次不来，下次他也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上来，还不如简单直接一点，以后少了很多理由。
她不喜欢麻烦，从小时候就是这样。
关了门，许晹被挡在破旧的门背后，站了很久，仿佛能从折扇门里，看见里面的样子。
黎梨回到自己的小床上，将刚才挪开的衣服又放了回去，整齐的排好然后躲进了被子。这里没有什么温度，刚进来甚至有一些冰凉，但是她的四周都是她能看得见，并且知道的东西挨着自己，不会让她害怕。
十一月的天气越来越冷，今年的冬天有些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