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虹也不看那男人，只是弯腰伸手往那壶绿蚁酒那边去，男人更是不看荆虹，他的注意力还在一楼的歌舞女伎身上，只是当荆虹挨到桌子边儿提起酒壶时，他伸出一只手冲她挥了挥，表示自己只喝两口酒，不叫娘子。
荆虹垂头会意，她故作弯身行礼，准备退下，却是绕着男人从另一侧退，在男人感觉到她绕到自己身后，准备警惕地看她一眼时，荆虹手里早就藏好的唐妙妙的麻针已经扎在了男人的后脖子上。
男人瞪大了眼睛瞄着荆虹，荆虹却是笑笑，扶着男人坐好，自己也坐在他身边装作和他饮酒正欢的样子。
等一楼的歌舞一毕，艺伎们换场，客人也开始骚动着，荆虹架着那个男人光明正大地出了正店。
到了黑牛巷子的巷子口，荆虹遮面冲路边揽客的小子一招手，那小子立刻笑着上前：“大娘子，夜深了，给您算便宜些，三十文，车上还有免费的渴水呢！”
荆虹将自己头上从正店里“借”来的钗子递给了小子，又掐着嗓子道：“拿好了，等我酒醒了过来赎！”
“哎，我送大娘子？”小子又讨好地笑着。
“不用了，你忙去吧！”荆虹又掐着嗓子道。
小子立刻离马车远远的，荆虹将那男人扶上了马车，驾车往巷子外走。
等马车离黑牛巷子远了，荆虹才在车上将衣服又换了，她用那水儿红纱将男人的手脚缚好，直接往集定云的后宅去，等到车子离集定云的宅子只隔了两条街时，荆虹又带着男人下了马，她拍拍马屁股，马儿带着车又往回走了，她则是抬头扫了周围的高墙一圈儿。
身侧的男人试着挣扎了一下，荆虹也不管他，只腾出一只手来放到嘴里吹了一声哨儿，没过一会儿，锦优下来了。
“娘子！你做什么去了？”锦优看看荆虹，又看向了她身上的男人。
“扶进去，我带着马车再遛一圈儿，省得别人找到这里来！”荆虹提醒着。
锦优接过了荆虹身上的男人，他轻轻“哎哟”一声道：“这人这么沉……娘子！天太晚了！你放走马车便也立刻回来！”
“多话！”荆虹撂下一句追马车去了。
其实那马车也不用荆虹送，她只是沿着附近的高墙又跑了一圈儿，生怕自己过来时有人看到了。
等着那马车自己跑没影儿了时，荆虹干脆绕了远儿跑往集定云这里来了。
大宅子里一片漆黑，荆虹摸到集定云的书房附近时才看见昏黄的灯笼，绣衣看到了往这里来的荆虹，她眼睛一亮快步迎着她去了。
“虹姐儿！”绣衣轻声叫着。
荆虹冲绣衣点点头，她望了一眼书房问：“里面审着呢？”
绣衣抬了抬下巴只道：“虹姐儿饿不饿？我先带虹姐儿吃点东西去？”
“好。”荆虹应了一声。
等荆虹吃饱喝足时，绣衣又将她带到了集定云的书房里。
书房里，那个男人正歪在地上，应该是昏过去了，荆虹绕过男人靠近了集定云的书房，他手里正拿着一封拆了蜡泥的信件看。
瞧着荆虹也伸着脖子看，集定云收了自己手里的信冲她裂嘴笑了笑，荆虹忙收了脖子。
“呐，桌角上那七缗是你的了，从那个男人身上搜来的。”集定云单挑着左眉毛冲荆虹道。
荆虹心里一喜，她顺手就把桌角上钱捞进了自己怀里。
集定云亮着狡猾的小犬牙的嘴角笑意更大了：“他手腕上还有一串珠子，看起来是挺值钱的，也给你。”
荆虹脸上又一喜，当她准备扭头去看那个男人时，她猛地反应了过来——不，这不是集定云，真正的集定云绝不会对她这么好！居然给她钱！
一想到这里，荆虹立刻查看了一遍自己怀里的钱——是铁钱！
这男人是从蜀中来的？
“辽人，从蜀中绕着过来的。”集定云捧着下巴接着笑，他早已看穿了荆虹的心思。
荆虹为难地看向了集定云，集定云用食指敲着自己漂亮的脸颊道：“你不是荆守仁的女儿嘛，去南郊的钱庄把铁钱换成铜钱就好了！你有铁钱，也合情合理不是？咱们这儿除了你，别人也不合适。”
荆虹想想，集定云说的也有道理啊。
集定云依然看着荆虹笑的老奸巨猾，荆虹多看了他两眼，弯身去摸那个人手腕上的珠子去了，她将那串珠子退下来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又不大确定地看看集定云，问：“这……是木头珠子吧？值几个钱？”
“啊……不值钱啊？那就当柴烧了吧！”集定云眨眨眼，说的还一本正经。
荆虹清了清嗓子，她吱吱唔唔地道：“那个……您不是要柴大官人家的宅子细图嘛……您看，我这穷的连笔墨都买不起了……”
集定云又是一笑，他轻轻叫了一声：“绣衣。”
“来了统领！”绣衣再进来时，连笔带墨一起端来了。
“刚才吃过饭了吧？画吧，画完去绣衣房里睡一会儿，睡醒了就直接去职方司，我就先休息了。”集定云说完从自己的书桌后面起了身，他负着双手往里屋去了，荆虹抿着嘴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表情来。
一旁的绣衣靠近了荆虹，她小声提醒着她：“没事儿，虹姐儿，你画吧，我给你兑好渴水了，你不是喜欢喝甜茶嘛，那是梨子水，甜的很！”
荆虹无语地看看绣衣，只能默默在桌边坐好，提起笔，准备画图了。
等收拾好了一切后，荆虹睡在了绣衣的屋子里，这一夜可把她累坏了，因为她做了一宿的梦，她梦到集定云又把给她的铁钱也要了回去，急得她直和集定云讲道理，她这一急，就醒了。
外屋里的绣衣忙往里屋来，她挑了帘子笑眯眯地问荆虹：“虹姐儿醒了？饿不饿？渴不渴？”
“几时了？”荆虹问。
“午时一刻了！”绣衣接着笑。
“不能吧，我作息很有规律的！不会起这么晚的！”荆虹想着，她不可能睡到中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