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田落的状态好转,每天按部就班地参加军训,与她的通感者相安无事。要不是贺良哲时不时发来“多喝热水”的警告,她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晚上,跟室友们在餐厅排队打饭,还没排到她,突然胃部一阵刺痛,不由弯下腰去。排在她前面的乔麦麦发觉了,赶忙回头扶住她:“怎么了落落,不舒服啊?”
她脸色发白,勉强道:“有点胃痛。”
“你胃不好吗?快去坐下,我帮你买饭。”
她想了想,把饭卡递给麦麦:“麻烦你帮我打份南瓜粥吧,打个包,我回去吃。”
田落在近处找了个座位坐下,一手按着胃部,深深明白这不是她的胃在痛,而是另一个人的疼痛隔空传递而来。
一会麦麦提着打好包的粥回来了,左晨蝶和阮莹也过来关切地问候,表示要陪她一起回寝室吃饭。
田落打起精神:“不用不用,你们汤汤水水的往回带不方便,你们在这吃,我自己回去就行。 ”
乔麦麦不放心地问:“这天都黑了,你能找着路吗?”
田落乐了:“从餐厅到宿舍一天走好几回,我闭着眼都能回去。”
十分钟后,她站在一条弯曲的林荫小道上默默打脸。
其实直接回寝室的话,她是完全有把握顺利抵达的。但她的目的地其实不是寝室,而是十教楼的研究室。沿着大路走,原也没什么问题,坏就坏在她胃疼得不想走路,抄了个绿树成荫的小道。
夜色沉沉,地灯昏黄,错乱的方向感,弯曲的道路延伸向未知处。不知为什么四周突然寂静,仿佛全世界的人都消失了,世上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人。
心跳不可抑制地加速,呼吸也有些急促了。
她站在原地闭了闭眼,告诉自己——别慌,这是在学校里。
深呼吸几下,很快恢复了平静。迷路经验丰富的她,打开了导航。
然而电子地图上显示她处在一片绿地中央,根本就没标为了方便学生蹓弯,刻意设计得弯弯曲曲四通八达的小道,路边嵌着一只只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从地图上看,她离十教楼也不远。她又试着转了几圈,越发背道而驰,十教楼与她之间就像近在眼前却兜兜转转渐行渐远的苦命恋人。
她泄气地坐在小道边的木条长凳上,给大侠发了条消息。
贺良哲正在紧蹙着眉头写程序。胃部传来阵阵刺痛,但他已经习惯了,理所当然地觉得挨过一阵就好了,这点不适丝毫没影响手头工作的进度。
手机震了一下,他随意一扫,是备注名为“创可贴”的家伙发来的消息。
点开一看:[你过来找我一下,我找不着你们楼。]
他不高兴地拧了拧眉。也不说什么事,哪儿跟哪儿就让他去找她?
接着就看到创可贴发起了一个位置共享。
他无奈丢下手头的活儿,跟旁边的方经纬交待了一下,就握着手机下楼,一边接受位置共享。
坐在长凳上的田落一手把热乎乎的粥盒捂在胃部敷着,一手拿着手机,看着位置共享页面笑出声来。
她的微XIN头像是只网红胖猫,他的头像是只网红拉布拉多犬。页面上就显示一个狗头一晃一晃地朝着一只胖猫走近。
贺良哲找到她时,就见这货拿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
他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她:“你有病啊?”
“是你有病。”她揩了揩眼角笑出的泪花,问道,“你今天都吃什么了?”
他回想了一下:“泡面,泡面和泡面……”忽地回过神来,“关你什么事?”
她苦着脸指了指自己的胃:“关我胃的事。”
他这才恍然明白过来自己的胃疼传给她了。臭着一张脸说:“你怎么这么娇气,扛一扛不就……”话没说完,在她谴责的目光中,想起自己“痛经”时求着她吃止痛药的情形。
虽然万分讨厌吃药,他还是木然道:“我去买药。”
转身想走,却被她叫住了。田落从怀里托出粥盒:“吃这个吧,吃点热的大概就好了。”
贺良哲:“我没胃口。”
“我下次大姨妈时喝冰啤。”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威胁贺良哲了。问题是他竟然不敢反抗。他坐到她身边,沉着一张脸,用恩赐的姿态坐下喝粥。
粥盒一直被她捂在怀里,这时还是微烫,恰好入口的温度。
一开始他喝得不情不愿,几口之后,香甜的南瓜粥入腹,胃里暖洋洋得,居然真的不痛了,熨贴得整个人都舒服了。
他舒服了,她也就舒服了。呼口气,伸个懒腰。忽然身边“嗷呜”一声粗粗的叫声,走来毛乎乎一团。
贺良哲转头看了一眼,吃了一惊:“卧草,这猫真丑,怎么长成国字脸的?”
她瞪他一眼:“不许当着我们国哥面说它丑!”
“……”评价一只猫还得背后说吗?“它是你哪门子国哥? ”
“你不认得它吗?校内论坛上有个统计咱们学校流浪猫的贴子,国哥也在上面呢。”
他皱眉说:“倒是名符其实……”
这时国哥注意到他在吃东西,摇摆着肥屁股冲着他就过来了。贺良哲吓得整个人蹲到了长凳上:“你别过来啊!”
田落赶忙伸手把国哥揽过去抚摸。
贺良哲又吼起来:“你别碰它!脏死了!”
“没事,贴子里说它们都打疫苗了。”
“ 疫苗又打不掉所有细菌!它身上说不定还有跳蚤!”
她用摸过猫的手作势要摸他脸:“你有洁癖吗?”
“别碰我!”他手里的粥差点翻了。
她只是吓吓他,忍着笑回去继续揉国哥。
贺良哲沉默一会,感受到手心里传来柔软绵滑的感觉。是她的感觉传过来了。
别说,国哥看起来粗犷,手感还不错。他犹豫着凑了过去,想着是不是也摸一把。国哥见他端着碗过来,立刻扬起脑袋,努力睁大眼做出它认为最可爱的姿态。
那胡子格外粗硬的毛嘴,像位二百斤大汉强行卖萌。
他又不想摸它了呢。
只是大发慈悲地把剩了一点碗底的南瓜粥搁在它面前。国哥赶忙上前嗅了嗅。然后猛地向后退去,一脸嫌弃的表情配上它胡子拉茬的脸,看起来像要骂脏话了。
贺良哲震惊了:“你还嫌弃?”
国哥鼻子里喷出一股冷气,仿佛在说:两脚兽就吃这玩艺?这能给猫吃?
国哥大概觉得本次卖萌亏本了,气愤地拧着圆滚滚的腰,消失在路边树丛。
贺良哲怒得跳起来:“你给我回来说清楚!”
“哎算了算了。”她哭笑不得地拦住他。
小道上拐弯处忽然转出来三个女生,看到两人个,脚步齐齐一顿。是她的三位好室友,晚饭吃得有点撑,所以刻意绕路回宿舍,顺便消消食。
就看到了长凳前、地灯边打打闹闹的两块货。
乔麦麦的眼睛笑得弯弯的,率先打了个招呼:“老大好。”又转向田落:“胃好点了吗?”
田落还没来得及回答,贺良哲以为在乔麦麦在跟他说话,习惯性呛道:“要你管?”
一边说着,一边还想乔麦麦是怎么知道他胃疼的?
他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乔麦麦已经欢乐地答道:“好的~你来管你来管~”
三个女生挥手告别走过去了。刻意提高的话音伴着笑声飘来:
左晨蝶:“好撑啊。”
乔麦麦:“有什么办法,谁能想到吃饱了饭,还要吃狗粮呢?”
阮莹:“哈哈哈哈哈……”
连平时软声细语的阮莹也笑得好大声。
田落深深叹口气。这三只哪能想到,她们吃的是假狗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