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合美见画面突然翻转显示天花板，吓了一跳：“怎么了女儿？”
田落左手捂着右手肘部，一刹那以为那里皮开肉绽了，检查时却发现皮肤完好无损。她瞬间明白了什么。忍着疼把表情调整平静，捡起手机：“有只蟑螂。”
“啊呀南方就是虫子多！快快快打死它！”
“那我先挂了。”
“快去快去。”
挂断视频，手肘的痛感愈发加重，右手居然抬不起来了。
她年龄还小的时候，跟着外婆生活的她，在电话里告诉爸妈自己有幻觉幻听。他们十分重视，推掉工作赶回丰慧，带她在各城市的大医院奔波，医生的判断总是“分离转换性障碍”，可是症状并不严重，再者她年龄小，医生不建议用药，只进行了一些心理治疗，也没起明显作用。
后来是她自己看医生看烦了，谎称自己好了，再不诉说自己的“幻觉”。父母松一口气。而实际上，她只是学会了与幻觉和平共处。
原以为就这样了，没想到遇上了贺良哲。
现在的疼痛，必然是来自贺良哲。
她拨出电话，过了好一会电话才被接起。她直接问：“你怎么了？”
“刚才训练摔了一下。”他说，“传到你那了？”
“当然。骨折了吗？”
“能不能念我点好？就破了点皮，没事，你忍一忍一会就好了。”
“大哥，我手都抬不起来了。”
“哪有那么严重？我能抬啊。”他大概是漫不在乎地抬了一下手，然后“咝”地吸了一口冷气。不过嘴依然硬，“就麻了而已，活动活动就好了。”
说着他真地努力活动起来，田落“嗷”地一声惨叫，差点跪下了：“别动了我求你别动了祖宗！”
贺良哲：“……”
通感这事就是这么奇怪。本人习以为常，觉得在接受范围之内的疼痛，接收感觉的另一人反而无法忍受，比如说田落的痛经，贺良哲的运动创伤。
田落咬牙切齿：“去医务室，马上。”
两人几乎是同时抵达医务室的。美女校医检查了贺良哲不知在哪里撞得出血的手肘，按着他胳膊试探掰动，一边问：“这样疼不疼？”
贺良哲：“问题不大。”
田落在旁边蹲在地上揪头发：“疼疼疼疼……”
校医：“？”
贺良哲淡定地说：“她是心疼我。”
校医一乐。
给贺良哲检查之后，校医说：“没伤到骨头，就是有点韧带拉伤，我给你上药包一下，打个三角巾，吊个三五天。”
贺良哲：“不用……”
田落泪花四溅地怒吼：“你给我遵医嘱！”
贺良哲脖子上被吊了三角巾。他用下巴指了指田落，问校医：“能不能给她也来一个？”
校医莫名其妙：“这个就没必要情侣款了吧！”
把他们赶了出去。
出了医务室，田落再次检查他胳膊：“你以后能不能……”说一半又停住了。她知道不应该要求他不玩跑酷，那毕竟是他喜欢的事。
“算了。”她无精打彩地说。
他瞅她一眼：“你还能感觉到吗？我都不怎么疼了。”
“还一阵阵的钻骨头缝的酸疼啊。”她试着活动一下右手，手指不太听使唤，深深叹一口气。
他难得露出点愧疚的表情：“你……你假期有安排？”
“是啊，我订了明天的票，今天原打算干点活的。”
“……我帮你？”
她愣了一下，旋即笑了：“不用了，你帮不了。”
“为什么？”
“帮不了就是帮不了。我走了。”她在路口拐了弯。
贺良哲在原地站了一会，返回医务室问校医：“麻烦给我开盒止痛药吧。”
校医不解地问：“你不是不疼吗？”
“我怕过后疼，预备着。”
校医给他开了一盒布洛芬。出了医务室，他边走边干嗑了一片。没想到嘴巴太干，一下子没咽下去，在舌根处化开，苦得他抓耳挠腮，急奔向最近的超市，站在货架前拿了一瓶水，右手使不上劲拧不开，就一只胳膊夹着用左手拧开，仰脖子就灌。
拿着空瓶扫码付款后，定了定神，才发现口袋里手机一直在震。
接起来，那头传出田落拔高的声音：“大哥，你又吃什么了？怎么这么苦？”
“止痛片。第一次吃没经验，干吃的……”
“……”
田落忽地明白过来，他是为她吃的。心中一暖，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通完电话后，她走进校园里最老的建筑尚远楼，从一楼楼梯向下走去，走了格外长的一段楼梯来到负一层，用钥匙打开楼梯尽头一扇格外厚重的铁门。
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门里漆黑一片。田落这才记起什么，赶紧把掀开楼道里一个配电箱盖子，扳下一个电源空气开关，门内灯光依次亮起，一眼望去，空间高大的门厅内，是几条通往不同方向的一条深而长的走道。
尽管有许多日光灯管照着，厚厚的水泥墙壁和管道遍布的天花板都透着阴沉森冷。
这是尚远楼的地下层，是按防空袭的标准建造的，战时年代当过空袭避难所，也曾储备过枪支弹药。现在这里被学校当成仓库使用，却拨出其中几间给音乐社团当练习室用，毕竟在这里无论怎样吵闹，只要铁门一关，一点声也传不到上面去。置办隔音设备的钱都省下了，校方果然机智。
入学后音乐社的许亦学姐带新成员来参观过，但刚开学头一个月事比较多，还没有组织过社团活动。放假前，田落因为多留校一天，想着来用一下音乐室的设备，就跟许奕要了负一层大门以及音乐室的钥匙。
只是，一个人进入这格外深的地下层，还真有点打怵呢。来都来了，她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沿着通道走了一段，她有点慌。地下层面积非常大，通道纵横相连，以她的方向感……
她心跳加速，一边走一边紧张地背诵出声：“直行……左转……右转……好！找到了！”幸好她有备而来，早就记熟了路线。打开其中一间用作创作室的房间，里面是个录音室，有一套音乐制作设备，装有制作软件的台式电脑，调音台，MIDI键盘，效果器，音响，话筒，打击垫。比较全了。
她打开电源，坐在座位上，试着弹了一上键盘，右手果然灵活自如，贺良哲服的止痛药起作用了。
她用U盘导入电脑一首半成品的歌。
它叫做《美梦》。这首歌假期里就开始写，一直没空完写。
她用时而弹着键盘，时而吟唱，时而在本子上涂涂改改。
“是穿过胸膛的风，是看不清的梦。
是渡不过的浮生，是陷落的城。
我困守地球，你在另一个行星。
要多长的风筝线，才能穿过这鸿蒙。
我怕踩碎美梦，醒着不敢睡，睡着不敢醒。”
她全神贯注沉浸在音乐世界里，忘记时间流逝。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田落“嗷”地一声直跳起来，动作太大险些带翻那块挺贵的键盘。她惊恐地背抵着桌边，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