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哪像是生病啊，这不就是休假嘛。”
尚武砸吧嘴，翘着二郎腿坐在病房里，这特护病房单人单间，门外面就是专家和护士，
“你病怎么样？”
“就那样。”顾辞躺在床上，头都没抬，刷着ipad说道，
“老顾，你要不别拖了，还是早点手术……。”
“尚武。”
顾辞抬起头，把手上的pad放到一边，
“你没事了？”
”哪能啊？你临时放鸽子，节目组忙的跟狗一样，要不是节目现在也火了，口播的钱没白花。你没出现，我都得给赞助爸爸当场表演个切腹自尽。话说……那狐女，就是给你配的那个合唱人，他这期节目……可不好过。”
尚武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是撇向顾辞。
“哦。”
但顾辞简简单单的应了一声，面无表情，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周围几米都结了冰。
这跟尚武之前的想法大相径庭。
他真不在意？
这有的事经不住琢磨，越琢磨越憋不住。
尚武现在心里就跟猫挠一样，索性说出了口。
“我估摸着谁觉得他挡路，那卖牛奶的赞助商直接把夏语请来了，还点名让她和狐女唱。”
“嗯。”
这回只是变了个字，尚武翘着腿，直起身子，他还就不信了，再接再厉地说：
“我让那个实习生给他透了个口风，让他有点心理准备。不管怎么样，他现在也有粉丝了，实力是一方面，只要他抗住压力好好发挥，到时那些粉丝投票买单他就能站到下一场。”
“站到下一场？”
“也不是没有可能”尚武一副心知肚明地跟顾辞说：”你比我清楚，他和腕儿差的不是实力，是运气和资本。”
顾辞看了眼尚武没再说话，只是看着手边王胜留下的手机。
余汐站在窗口望了半晚上夜空，除了伤春悲秋了一鼻子的烧烤和临街的尾气，也没得出个什么有效的结果。第二天歌照样练，日子也得继续过。
中午和潘哥在公司外面吃沙县的时候，他看了眼潘哥，犹豫地问出口。
“喂，潘哥，你说我能得罪什么人嘛？”
“嗨，你这圈子里，用的着得罪吗？但凡有利益的地方，就有手段。别想了，走一步算一步，本来现在走这么多期都算我们赚了。”
“嗯”
余汐低下头扒了口炒米粉，说实在的别人狙他也是正常。
毕竟蛋糕就那么大，你火了就是占用了资源。现在他就是背后没有人，全靠自己打拼，也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就在这时候微信的消息突然又弹了出来。
“在？彩排的怎么样？”是王助理发过来的。
“不怎么样，唉……这回对手女高音很厉害。”余汐实事求是的说。
“嗯，夏语是吧？”
余汐手上的筷子一停，是全国人民都知道夏语来了吗？
“你，你怎么知道？”
“小道消息。”
余汐转念一想，跟他这种十八线糊穿地心的歌手不一样。
夏语毕竟是个当红的明星偶像，那行程单在黄牛眼里几乎是透明的，更何况那天排练的架势，身边带了那么多工作人员，圈内人稍微有心一打听也就出来了。
但没想到这个王助理还一直关注着这个事，
“我估计这期就凉了，你们老板怎么样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慢了一拍，
“他挺好的。”
“那就好。”
听到神秘嘉宾没事，余汐也松了口气。
“……上回那事，你不生气？”
余汐砸吧着嘴里的米粉，怎么觉得这话题转折的有些突然。
“不值得生气。突发情况，身边朋友哥们儿谁没个头疼脑热的时候，我生病的时候，你老板也没嫌弃我。他那么厉害的人，唱那么好，上不了估计心里也难受。”
“有时候……”
“嗯？什么？”
“你说话像个男生……”
“……”
余汐一时语塞，这也没法跟手机对面的人说明，自己就是性别为男的事实，只能把话题一转。
“你平常打交道的女生多吗？”
“不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余汐觉得这个王助理话不多，但没有时下年轻人的浮躁，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安静，跟这样的人聊天不费心，很舒服。
到了练习厅里，余汐顺手发道：“我先练歌了。”
“你不是上回说歌难唱？”
“嗯，不好唱。”
“不介意的话，发来我听下？【微笑】”
余汐愣了下，这几天都是他自己练，效果一般，也许让别人听一下，会有些不同的感觉？
抱着这种想法，余汐把录音打开，清唱了自己的一部分歌曲，发送了过去。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王助理真的发了条消息过来，
“你有没有想过，在这首歌的转音多下功夫。”
余汐看着这评价稍愣神，他接着看他发
“你的声音偏薄，不适合单纯的比拼音高，可以把层次丰富起来，转音可以增强律动和旋律起伏。”
这建议简直就是一针见血，拨开了困扰余汐这几天的问题。
是啊，没必要非要单纯在音高上一较高低，炫技也是有很多方法，纯度，层次变化，都可以作为不同的评判标准，为一首歌注入不同的生命力。
“行，我试试。”
余汐没再耽误，立马调整了方向，一练习更发觉王助理的话很对。
他整体唱歌的状态放松了下来，同时转音弥补了男声唱女高音的单薄，从技巧上弥补了天生嗓子上的限制。
他练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兴奋的把再录了一遍的歌曲给王助理发了过去。
“好多了，就是稍有点欠感情。”
到了下午，对方才回过来一条消息，
“我好像没什么情感共鸣。”余汐犹豫地打。
“你谈过恋爱吗？”
“没。”
“一次都没？”
“没【捂脸】”
“哦。”
余汐莫名觉得这个”哦”字意味深长，王助理隔了会儿才发来一条消息。
“感情也是一种技巧，气息，节奏，力量都可以下功夫，怎么样让观众觉得你唱得有感情，远比你自己的情感共鸣来得重要。”
“那就是说……”
“生活如戏，全靠演技。”
发完这句，对方就没音了。
余汐却陷入了沉思之中，唱歌这玩意儿又不是自high，重要的是把歌曲原本想表达的情感传递给观众，而传递的直接工具不是自己的情感，而是什么？
唱歌技巧啊。
他不禁对着手机屏幕有点纳闷。
这真是人不可貌相，小助理年纪轻轻，音乐演唱经验和音乐理解都这么深刻的吗？
余汐解决了歌曲本身的困惑，剩下来的就是临场发挥还有网络投票了，但是网上的形势却不乐观。
“这就差明着说夏语要参赛了。”
比赛当天早上，潘通和他早早出门却被堵在了二环路上，一边摁着喇叭，潘哥一边刷着微博说。
“她的粉丝从选秀到现在累积有42w。狐女的超话里面，你的粉丝只有她零头都不到，今天我看如果开放场外投票，咱们基本没戏。”
余汐刷了刷微博，基本都是夏语的粉丝控场，从选秀出道的歌手，本来粉丝基础就很庞大。
他翻着手机页面，心里那种无力和焦躁混合在一起，手下触屏一碰，在微信最近的聊天人里面，发了个表情包出去。
王助理：“？”
不相辞：“不好意思，发错了【捂脸】”
王助理：“紧张？”
余汐不是话多的人，但对着这个“王助理”，似乎就是有一种想多说几句的冲动
不相辞：“嗯，有点。”
手机那头的人看了下日期，今天应该是第四次节目直播的时间。
“好好唱，我会看着你。【加油】”
余汐收到消息，放下手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大概是当他站在舞台之上，确切的知道有人在关注着他，这种纯粹地因为他个人，而被关注还是头一次。
“谢谢。”
余汐放下手机没多久。
潘哥的车到了电视台，他们到了台里的时候是早上十点，可轮到余汐化妆都到了下午两点。而夏语下午四点才到的台里，这就是小艺人和明星之间的差距。
六点钟直播准时开始。
余汐再次站在幕后深呼吸出一口气。夏语从身边擦肩而过，观众的呼声此起彼伏。
红黄色交错的光晕从舞台背面朝着观众席打出，他也登上了舞台，穿着旗袍逆着光从里面缓缓走出，射灯白光变幻的打在场上，如梦似幻。
“哇，虽然我是夏语的粉，但是狐女也真的是可。”
“少拉踩，夏语的唱功不是吹的好吗？海豚音公主了解下。”
“狐女唱的也不差啊。”
网上议论纷纷，场上伴奏声响起，夏语的歌声作衬托的序乐为歌曲拉开了序幕。
夏语是音乐学院流行乐毕业，基本功非常好，故事感缓缓流出。余汐拿着话筒，听着电吉他的颤音，心里反而有种平稳的感觉，他任由前面的歌曲流淌，稳稳地唱出自己的部分，
I walk alone I walk alone
我独自漫步
一段平铺的双方交替之后，场上的伴奏声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副歌的高音部分，也是整首歌的亮点。夏语不愧是女高音，声音清亮，音高稳稳地卡在曲谱上，引得现场尖叫欢呼连连。
轮到了余汐的部分，他微微张口，一点点爬坡上去，切换着发音位置，把这副重生的好嗓子开发到极限，缓进，急进，不同的转音变化让音高有了层次。
他抬着头，听着自己投入了所有的嗓音，有那么一瞬间，随着那歌声回荡，他似乎脱离了现场。
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是开机重启之后重新面临蓝屏时候举足无措吗？不是的，而是彻底清零之后面对的无限可能，重生最大的意义之于他是一个健康的嗓子，一段偷来的时光。
真正成为明星或者歌王，需要的也许是背景，但他享受当下，成为一名歌手，不是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夙愿吗？在音乐上不断突破自己，直面挑战，带来的也是一种享受。
伴奏声变换，夏语的歌声加了进来，到了两人合唱的部分，虽然夏语的声音强势明亮，但余汐的声音却似乎在暗处存在却不能忽视。
两人没有磨合排练过很多回，最容易的就是在合唱部分，出现明争暗斗，各自如果都想拼命展示，那么注定这首歌后半部分会是一团水花。
但恰恰余汐不是，他选择了退一步，这一步把夏语的表达空间让了出来，也让合唱更加和谐。
夏语拿着话筒，多看了身边人一眼，这也算是她头一次正视身边的对手。
歌曲临近尾声，以一人一句的高潮留白结尾。
余汐放下了听着面具之下自己的呼吸声，从歌曲的余韵中脱离出来，舞台上那一束束追灯稍稍有些刺眼，却像是一团黄色的光亮，充满着希望和快活。
“好，接下来让我们听下评委们的点评。”
场上的气氛热络了起来，主持人灵机一动，突然cue到了话题度颇高的毒舌评委罗易明，“罗老师，两位女嘉宾，你觉得谁唱得更好啊？”
这种话说不好很得罪人啊，但怕得罪人也就不是罗易明了。
他拿起话筒沉思片刻：“贝儿的歌声很有辨识度，音高超过一般的女歌手，控制力不错，基本没有瑕疵。相比之下，狐女的音高就差了一些，这首歌不适合她。”
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挑的首歌不适合选手唱，罗易明也是敢说了。
“但……这歌的情绪推动力，是来自于狐女，你的每一处技巧，每一分心思都在歌里。希望你以后继续用嗓音和歌声，吸引到更多的关注和认可。”
话说到这里，罗易明对狐女明贬暗褒的话意也明白显现，同时还隐隐内涵了一波暗箱操作。
主持人急忙接过话头，
“好的。现在就到了激动人心的时刻了，现场的观众朋友，拿起你们的投票器，投出你们珍贵的一票，现在……开始！”
配合着紧张地背景乐，投票大战又被点燃。
直播间的弹幕上刷过一条条话语，这几天居高不下的热度又被炒了上来。人数从收看的五十几万变成了上百万人，上百万的观众都挤在直播间里看着舞台背后的数字跳动。
“夏语，夏语。”
“夏语，冲鸭，打榜刷票搞起来！”
“卧槽，狐女不说别的，唱功也太好了吧，简直不敢相信是现场无修音。”
“夏语稳了吧，粉丝那么多。”
“好，最后倒计时五个数。”主持人站在舞台上，准确地拿捏着观众地心理，把握着倒计时地节奏。
“五”
“四”
“三”
“二”
“一”
“最后的投票结果是——”主持人拉长了声音，吊足了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