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房间的时候出了一点儿小问题。
昼年主动提出要两间相邻的房间，结果那个店家一口咬定说只剩下一间房。姜萌自然是不相信的，这个镇子又不算大，来来往往能有多少路过投宿的旅客？但是店家说的很笃定，而且都是做生意的，怎么可能会缺心眼儿似的有钱都不知道赚呢。
所以，姜萌得出结论——肯定是倒霉催的剧情在作祟。偏偏昼年一脸纠结地说：“那要不，我们再去找找别家旅宿吧。”
姜萌一摆手：“也没有什么。之前在魔……咳咳，之前在山洞不都是一起睡的吗。再说了，你刚才不是很累了吗？走吧，咱们上去吧。”
差点儿就要说漏嘴了。姜萌一边推着昼年往上走，一边斜眼窥着店家的反应，生怕对方从她漏出的一个“魔”字，发现点儿什么蛛丝马迹。
但是直到他们两个上了楼，那个店家依旧站在柜子前，一副笑意盈盈地样子盯着门外来来往往的客人，似乎根本就没有把他们这两位有些反常的客人放在眼里。
……这个反应倒是让姜萌觉察出了一些反常。但还没有来得及多想，昼年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索：“我刚刚听到他们有人议论，说晚上的时候会有一个灯会……”
昼年这句话点到即止，卡住的时间点恰到好处。偏偏那双墨玉似的眼睛就这么盯着她，跳动的烛火光照下显出几分缱绻。
姜萌只看了一眼就有点儿遭不住这个温柔的视线“攻击”，急急忙忙地别开眼神：“那，那我们去看看。”
不然她也不知道一个晚上和昼年呆在一个房间里能做点儿什么才显得不这么局促。
将她那份局促看在眼里，昼年轻轻弯了弯嘴角。
灯会比姜萌想的还要繁华许多。
甚至她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太对劲——是不是太繁华了？
除了熙攘的人群，到处挂着艳丽的灯盏，上面流光溢彩，用丝绸红线将那些精雕细琢的花灯串在一起，抬头看上去，就像是天上也有一个繁盛的街市。
石桥水边更是明明灭灭挤着许多透着莹亮的花灯。那些花灯被少女或者恋人们亲手放至河中，然后顺着水流飘向远方。水里被照亮，像是一泓星河，而天上的一川星河，像是人间的灯市。
姜萌看呆了，不由得发出惊叹：“这，这也太美了。”
别说魔渊了，就算是时空管理局都没有这么古朴又奢侈的景色。
昼年一直盯着她的表情，眉眼都不自觉柔和了许多：“喜欢吗？”
他向来不知道怎么去讨好别人，但是以前很多次听过光明殿的那些娇滴滴的姑娘们讨论过灯市花展之类的景致……现在看着姜萌的反应，突然觉得布置的这些都是值得的。他看见姜萌脸上那份笑意的时候，盯着对方眼神里闪动的光彩，也会发自内心地体会到一种愉悦的感觉。
这种愉悦，和当初杀了那些该死的伪君子，手染上血腥的愉悦完全不一样。
他下意识地牵住了姜萌的手，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我看他们都会把花灯放在湖里，我们也去买一个好不好？”
姜萌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已经被对方半牵着到了一家小摊子前。
对方很热情：“这位，带着夫人一起来啊。”
“不……”姜萌的话刚吐出一个字，店主已经开始推销自己的产品了：“看看这盏莲花灯，这可是并蒂莲，象征着两人长长久久，寓意好着呢。”
“长长久久……”昼年轻声重复了一遍。姜萌没有听清，就看见昼年掏钱了。
这大佬买东西从来都不货比三家或是讲讲价的吗？
姜萌偏头又看见摊子上那个小兔子形状的花灯：“这个也可爱啊，咱们问问哪个更……”
“也买。”昼年又多加了五个币。
姜萌：……好，大佬，不愧是你。
店家也高兴，美滋滋地把钱收好之后，拿出两支笔和两张纸：“来，心愿就写在这上头……”
昼年微微一怔，姜萌很快反应过来：“你们会在花灯里塞上自己写的心愿啊。”
这感觉挺好的。人类真的很会为自己找精神上的寄托。
拉了拉还在发愣的昼年，姜萌把东西都推了过去，又把并蒂莲的花灯递了过去：“喏，你用这个，我用小兔子的。”
见他还在发呆，姜萌先一步低头开始琢磨自己的愿望，煞有其事地和昼年说：“我不看你的，你也不许看我的。听见没。”
昼年乖乖点头。
姜萌这才心满意足地开始写。她悄咪咪地回头看了一眼小摊前的昼年。少年玉似的面容被花灯的莹亮打出光影，明暗相衬显出缱绻温柔，还有几分罕见的呆愣。反而更有少年气了。
她迅速提笔，在纸上落下一行心愿。
昼年也在写。他喜欢并蒂莲的含义，笔力遒劲，铁画银钩的字形和他平时在姜萌面前那副乖巧的样子完全形成反比。他的速度很快，只有四个大字——“永不分离”
不需要落下名字，这个心愿他势在必得。
写完了之后，姜萌开开心心地拉着昼年去了偏僻一些的水边放花灯，还有些担忧：“等会儿不会把我们的花灯都挤到水里去了吧？”
“不会。”昼年有点儿好笑于姜萌担心的这种小问题。对方似乎总是傻乎乎的，关心些有的没的，但是只要是他说的话，姜萌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果然，他这句话落了音，姜萌点点头：“嗯。我们的花灯肯定和我们一样厉害，不会轻易翻到水里去的。”
天真到他都觉得有些奇怪——一个魔种，为什么这么笃定地相信他是一个好人？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摸清楚姜萌到底是怀着什么目的接近他的。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的态度在改变。
一开始是试探，想等着姜萌主动露出马脚。后来是退让。只要姜萌能够一直像这样陪着他，姜萌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
如何能和姜萌永远留在这个梦境里，比呆在外面那样了无生趣要有意思得多。
姜萌丝毫不知道对方的心思，已经十分虔诚地把自己的花灯放下去了，然后非常紧张地看着它顺着水流往下漂，那抹光亮瞬间混进了一群莹莹点点的花灯河流中。姜萌已经分不清楚哪个是自己的了。她挠挠头，一无所知地看向昼年：“到你了。”
那一盏花灯也被流水送去了远方。
姜萌长舒一口气：“好啦，我们找个地方吃东西去吧。”
昼年点点头。
魔种对于人类的食物不应该产生这么浓厚的兴趣，这也是姜萌很反常的一点。但是对方似乎根本不在意，从来没有掩饰过这个特质。相反，她对于魔种的本能显得更加排斥。只要不是到了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她绝不会愿意吸他的血。
漏洞百出，却浑不在意。坦坦荡荡地待在他身边，不止一次说要保护他……昼年轻笑出声，盯着姜萌的背影，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的差不多了，姜萌吸吸鼻子还在分辨空气里食物的香气。糖葫芦、小馄饨、刚出炉的糕点……不行不行，太香了！
人类世界真的比魔渊好太多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多少能够理解爱丽为什么拼命想从魔渊里出来。相比之下，魔渊那种寸草不生的鬼地方不仅是囚笼，更是炼狱。
姜萌轻车熟路坐在了馄饨摊子前：“老板娘，来两碗馄饨……”
她抬头看了一眼刚坐下的昼年，改口：“来三碗馄饨。”
“我不是很饿……”
“我知道，但是我想吃两碗。”姜萌笑容坦荡，丝毫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问题。
昼年摸摸鼻子，笑了：“这样啊。那还要我给你买糖葫芦吗？”
“要。”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直到昼年离开，系统语气幽幽：“你是一个魔种，能不能不要这么能吃？”
“这又不冲突。”姜萌还挺高兴的，“我现在带着抑制符，根本没有半分魔气，完全就是个普通小姑娘嘛！”
“醒醒！一般的普通小姑娘没有你吃的这么多。”系统无情吐槽，说到抑制符，刚想开口提醒，又担心牵扯出更多事情，犹豫了片刻挤出一句，“你，你自己小心点儿。可别和大佬对着干。”
说完它就熟练装死了。
留下姜萌一个人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甚至觉得是自己的工作专业性被质疑了。
和大佬对着干？怎么可能呢！现在的昼年根本没有黑化，比她刚才放的兔子花灯还要纯良好不好？！
姜萌愤愤的情绪很快被老板娘端上来的三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打断了。翠绿的葱花点缀在上面，白色的馄饨在泛着油花的汤里浮浮沉沉，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开。她动了动手指，忙不迭地往嘴里送，正心满意足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身旁坐下了一个身影……
另一边，昼年其实不是单纯地去给她买糖葫芦。他绕了一些路，去了刚才放花灯的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