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依旧是那样喧嚣热闹的声音，只不过在昼年听来，都如同水上漂浮的泡沫，不切实际，虚假……唯一真实的，只有他此刻手里的那个兔子形状的花灯。
他记得很清楚，姜萌是如何满怀着笑意将写好心愿的纸条塞进去的，又是如何虔诚地将这个花灯送进水中，眼看着它漂远，嘴里还小声念叨着希望它能漂的足够远。
昼年其实看不上这种放花灯许愿的小把戏。
光明殿最不缺的就是人们的信仰与虔诚。但是那又如何呢？当他们发现你不过如此的时候、发现你不能再保护他们的时候，那副丑恶的嘴脸就暴露无遗。明明曾经害笑着和他道谢，言辞之间具是卑微，结果不过是去了一趟魔渊，被其他人排挤了，那些普通的村民也觉得可以仗势欺人了。
这种可笑又脆弱的人，只能将心愿寄托在不切实际的东西上面。软弱又无能。
但是姜萌的许愿不一样。他想看看姜萌到底在纸条上写了什么。他想，他都可以满足。
不管是金钱，是美貌，还是权利。
亦或是，她想要把魔渊的禁锢都解除掉，放那些魔种出来。他都可以帮她实现。
世界如何，与他无关。他只要姜萌高兴就好。
这么想着，他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打开了那张纸条。下一秒，这个人怔在了原地。
纸条上的字迹清秀端正，一看就是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下来的——“希望昼年永远幸福。”
幸福？他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光明殿里有不少人是来求幸福的。升官发财会让他们幸福；捡到不义之财会让他们幸福，娶到一房娇妾会让他们幸福……这个心愿的定义太广了，他一时不知道此刻自己应该拿出怎样的心情来对待姜萌的这个愿望。
对方只写了一句，根本没有提到她自己。
江水还是明明灭灭地向远处流淌着。他不知道那些花灯都承载了什么愿望，但是他一个人站在江边，突然笑了。
将那张纸条妥帖地收好，昼年眸色沉沉，像是在和谁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永远幸福？好啊。只要你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
他原本以为，屠完光明殿之后，他再也没有什么所求的事情了。没有想到进了这场幻境之后，反而有了执念。
昼年轻轻摩挲了一下那张纸条，坦荡且噙着笑。声音不大不小：“河黎，你赢了。”
只要姜萌和他在一起，就算永远不出这个梦境也可以。
等他拿着糖葫芦返回的时候，原本熨帖的心突然凉了一半——姜萌不见了。
昼年一瞬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盯着那个依旧在忙碌的老板娘：“人呢？”
他没有克制自己的实力，自然能让原本梦境之中的人供他驱使。对方眼神不甚清明，更像是被拎着线行动的木偶：“刚才，有人打架，被抓走了……”
昼年骤然松开手，顺着对方指的方向奔去。
时空像是停滞了一瞬。然后那个馄饨摊子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似乎昼年刚才拎着老板娘的领子这一幕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姜萌的确是被抓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进入人类世界之后，被抓不是因为自己魔种的身份暴露了，而是因为自己的美貌。
那个流氓混混动手的时候，她还冷着一张脸，很淡定的吃了两口馄饨，劝他不要作死，赶紧滚。结果下一秒就被摁住了手腕，像是麻布袋一样被拖着走……那些人也只是看了一眼就事不关己的样子装做没有看见一般。
姜萌两只手两只脚都被绑了起来。手上的抑制符将她的魔气压制的死死的。现在的她，根本就不是两个壮汉的对手，只能暗暗咬牙，做一些微薄且没有作用的反抗。
眼看着自己被越拖越远，越带越荒凉，姜萌嘴里塞着布，呜呜嗯嗯骂的更起劲了。心里同时呼叫着系统。
然后她被扔进了一间柴房。像个货物一样被他们摔在地上的时候，她刚想弹起来骂，就听见周围低低的抽噎声。
她瞪圆了眼睛，借着屋子里的蜡烛看了一圈——周围全是像她一样被绑起来的少女。
玛德，吃个馄饨居然还碰上了拐卖少女的窝点！
姜萌暗暗摆动手腕，试图把自己从那根麻绳解救出来。只要自己的手能动了，把手腕上的抑制符取下来，一个打他们一群！
她暗暗使劲儿，哪怕麻绳拉扯到自己手腕生疼也没有吭一声。
随着那两个壮汉进来，屋子里头的哭声已经有些压制不住了。
其中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狠狠踹了一脚墙壁：“哭个屁！再哭今晚就给你们卖发！”
瞬间声音就有了收敛。强行止住哭泣只剩下抽抽噎噎的喘气声。
对方脸色明显好看了很多，轻蔑地眼神扫了一眼屋子里瑟瑟发抖的那十几个姑娘，嘴角勾出几分恶意：“已经给你们联系上好下家了。今晚，我先来验验货。”
估计因为姜萌是刚刚被扔进来的，除了她，所有姑娘嘴里的布都已经被取下来了。此时听到对方这句不怀好意的话，哭得更加厉害了。完全忘记了刚才被恐吓的那句，越哭声音越大。
旁边站着的那个大胡子脸色难看：“吓她们干什么？哭得吵死了！”
“你不懂，女人越是会哭，就越得趣。”刀疤脸的那个已经兴奋的站起来了，像是獾狗巡逻似的，一双小眼睛直溜溜地在那些哭得惨的姑娘们身上打量，满意的一张脸涨得通红。
视线扫过角落里的姜萌，突然停了一下。刀疤脸冷嗤了一声，大有被扫了面子的意思，快步走向姜萌，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你看，这个臭老娘们倒是胆子大。我记得，当时她那张嘴骂骂咧咧的，还挺烈的。”
姜萌整个人被他高高拎起，甚至能感觉到他的那双脏手就挨在自己胸口的地方，恨不得把嘴里的布吐出去咬死这个畜生。
咬在他的脖颈处，姜萌有十足的信息能让他直接丢了命。
大概是她眼底的怒气逗笑了这个刀疤脸，对方嗤笑一声，根本没有把她当做一回事：“哟，还挺凶的。是不是想说话？行啊，你要是开口求我，我就玩两天再卖你。”
一边说着，他一边腾出手把姜萌嘴里的布取了出来，同时还不忘摸一把她的脸。
姜萌本来想狠狠啐他一口。突然改了主意：“我，我会乖的。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吗？我手上有个镯子很值钱的。你们拿去，就把我放了吧。”
她那副害怕的模样无意识他们最喜欢看到的。
刀疤脸笑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将姜萌甩在地上：“看不出，你身上还有值钱的玩意儿。好啊，那我倒要来看看。要是这个镯子贵的话，我就……让你多和我们哥俩玩两天。”
话里话外，就是不可能放过姜萌。
姜萌自然心里也知道对方的打算，但戏总是要演足的。她故作慌乱，举起两只被绑住的手，唯恐那两个人没有看见她手上的那个镯子：“真的，这个镯子很贵的。你们拿去，放了我吧。”
“很贵？有多贵？”刀疤脸看着那个红色的宝石，明显也是心动了，着急忙慌地走了过来就要把她手腕上的镯子给脱下来。
“很贵。”姜萌意味不明地答了一句。
贵到，可以送你们两个人渣下黄泉。
镯子被狠狠地撸了下来。那个刀疤脸神色得意：“你看，这个镯子可真……”
周遭骤然安静了下来。姜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浑身已经压不住的魔气和那双长长指甲的手，径直伸出手将那个人的胸膛捅了个对穿。
“啊！”原来还在笑的另一个大胡子反应过来之后瞬间傻了眼，整个人腿一软便跌坐在地上，拼命往后爬，写满了狼狈：“是，是魔种！别杀我，别杀我……”
姜萌朝他走了几步，瞬间闻到一阵腥臊味。再扫一眼对方的裤裆已经湿透了。
真恶心。她冷嗤一声：“除了你们，还有谁做这个勾当？”
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就直接抢人，这么肆无忌惮，一定是有不小的后台。再加上刚才听他们说什么找到了下家，这完全就是一套黑色链产业链。
对方结结巴巴，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还有好多人，好多人。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啧，刚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怂。
姜萌知道单单这样问也没有什么效果。当务之急是先救人。她下意识扫了一眼那些被绑的女人：“你们……”
话还没有说完，迎接她的是惊天的抽噎声。
比刚刚她们听见自己明天就要被卖发了的哭声还大。
姜萌皱紧眉，刚想说什么，其中一个女人哑着嗓子：“不要杀我们，求求您了……”
然而随及是更多愤怒的声音：“魔种，你居然还敢出现。光明殿的人不会放过你的！光明殿的那些人一定回来救我们的！”
……
好像扯上了魔种之后，她们就已经得到了光明殿的庇护一样，突然生出了无限的勇气。
姜萌依旧皱着眉，她实在不能理解：“他们说要卖发你们，你们被拐了……现在我杀了他们来救你们，你们怎么……”
“呸！谁要被你这个魔种救？谁知道你存着什么无耻的心思！”
“就是，魔种还能是什么好东西吗？我们宁愿落在那些人手里都不要被你这个魔物控制！”
……
姜萌冷笑一声：“行啊。我救人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愿意和我走的现在说话。”
全场没有一个人说话。隔了一会儿才有一个小姑娘怯生生的：“我，我愿意。”
“好。”她伸手将那个小女孩手脚上绑的绳子划开，指了指那个尿裤子了的大胡子，“就现在，把剩下这群女人给我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