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行止仅用了七日就踏进了郢朝皇宫。
郢朝皇帝跌落御座，满脸落魄狼狈，不顾周边还有昔日的臣子宫人，舍下大半辈子的遵从，重重的跪在眼前这个青年面前。
“别杀我，别杀我好不好，我当初也是被奸臣所惑。蒙蔽了双眼，不是我要杀他们的，不是我啊！”
宴行止略略眯了眯眼，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别杀你？”
听到这句话，郢朝皇帝似乎听到了希望，不停地对着宴行止磕头，眼角落下浑浊的眼泪，“求求你，饶我一条命吧！我只是被奸臣所骗啊！”
听到这话，宴行止手中的剑“唰”的一声抽出来，剑尖稳稳的指着他的鼻子，“你当初怎么不饶我父母一条命？”
郢朝皇帝眸中露出灰败的颜色。
“我当然不会杀你，杀了你未免也太便宜你了。”
当初年仅八岁的他亲眼看着满府的人死在刀剑下，哭声震天，残肢遍地，血流成河！
宴行止牵动着嘴角，声音中带着刻骨的恨意，清隽的面容上是残忍的表情。
到得此时，看着宴行止那双狠戾的眸子，郢朝皇帝终于后知后觉的醒悟过来，他该求的不是活命，而是痛快了解。很显然，面前这个青年只会让他生不如死。
整个宫殿静的落针可闻，谁都不敢大声呼气，生怕下一秒刀刃就会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姜萌站在角落里，她是眼睁睁看着宴行止一路走到这一步的，眼睁睁看着他步步为营，为自己的家人复仇。
可是当郢朝皇帝被拖下去之后，她却并没有在对方的脸上看到解脱，而是一种近似于茫然的无措。
仿佛一直以来支撑他活下来的就是这个目的，这是他整个人生的目标。
宴行止就像一只提线木偶，现在这根绳子断了，他就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宿主，这个世界的任务你还记得吗？”
“知道，阻止反派大佬造反，让他放下心中的仇恨。”和系统憋了很久，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不一样，姜萌情绪平静的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那你这一路做了什么？！你陪着他造反？！你知不知道，如果任务失败了你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系统的情绪激动得好像位面局绩效吊车尾，即将被开除的是它。
反倒是姜萌一副看开了的样子。
她没有接系统的话题，更像是找到一个人来说说心里话，不答反问。
“你有没有吃过鱼？吃鱼的时候有没有被卡过鱼刺？”
系统：“……现在是讨论吃鱼的时候吗？”
“大佬他这辈子活的太累了，那些仇恨像一根鱼刺卡在他的喉咙里，你要他放下仇恨无异于让他直接把那根鱼刺咽下去。”
“强行把鱼刺咽下去就会划破喉咙，鲜血淋漓。”
到这里，姜萌忽然又转了个话题，“系统，我好像知道为什么我的工作绩效会吊车尾了。”
系统还没捋清刚刚那段话，听到这里倒是来劲儿了，“哦？说说看？你还有这觉悟？”
“你不觉得有些时候位面局颁布下来的任务很不合理吗？芸芸众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命的意义，而事情的对错并不是一句话就可以决定的。就像这个位面中，你们把宴行止定义为反派，可是什么是反派呢？无恶不作？残暴无人性？杀人如麻？”
“这个位面的任务是让他放下心中的仇恨，其实是一件很无礼的事情。毕竟郢朝皇帝本身也不是什么无辜良善的人，为什么要原谅一个恶人呢？”
系统忽然就哑了。
是啊，为什么要原谅一个恶人呢？这和被家长强行要求把玩具分享给熊孩子有什么区别呢？
见系统似乎是听进去了自己的意思，姜萌继续道，“但凡他造反的对象是男主，我都一定会按照任务要求去完成任务，毕竟按照原来的那个剧本，一切的悲剧是可以挽回的，谢延卿也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相反，作为男主，他是一个经世之才。如果剧本是这样，我一定会认真完成任务，用心的对大佬好，让他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美好和温暖，从而放弃仇恨。可是，现在横亘在他心里的不是简单的和家人分离，被困京都做质子，而是全府上下枉死的血海深仇。他要复仇的对象是一个无能昏庸的恶人，我为什么要阻止他？”
“所以，这个位面的任务，我自愿放弃。”
“我并不只是一个任务工具人，我没有办法盲目的服从任务要求。”
脑海里沉默了很久，久到姜萌以为系统不会说话之后才听到对方的回复。
“反派大佬造反，任务失败。在宫变结束之后你就得离开这个位面了。不过看在这一次反派大佬只是造反并没有像原位面里那样杀那么多无辜的人，所以刚刚我向上头申请了一下，再给你一次做任务的机会。”
“好。”
姜萌应声之后，站在大殿中央的宴行止不知怎么的莫名升起一阵恐慌，他下意识的转头寻找姜萌。
看见她好好的站在那儿才放下心来。
那一刻，他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就好像姜萌很快就要消失了一样。
和宴行止的视线对上，姜萌下意识的把和系统的对话抛到脑后，露出一个笑容来，眉眼弯弯，带着不经意的安抚。
没有错过姜萌那一瞬的走神，青年向来冷静自持的眸子瞬间一暗，一抹慌乱稍纵即逝。
他几大步跨上来走到姜萌的面前，手掌紧紧握住姜萌的手臂，用力一拽就将人揽进自己的怀抱紧紧的抱住。
“你还在，你还在就好……”
声音低沉，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萌萌，我好怕你又忽然消失。”
这句话就像一颗石子投入湖心，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讲明敏感的捕捉到了对方话里的那个“又”字。
又？
她什么时候不辞而别过吗？
姜萌绞尽了脑汁也没想起来自己到底什么时候不声不响的消失过。
宴行止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冷峻又强大的模样，唯有到了姜萌的面前他才会卸下那层层面具，把自己的疲惫和软弱统统暴露给她看。
感受到从宴行止身上传递过来的惶惶不安和疲惫，姜萌下意识的抬手抱住了他，安抚的意思不言而喻。
刚刚还挤得满满当当的宫殿瞬间就空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姜萌轻声问道，“你把这皇宫攻下来了，将来你要做皇帝吗？”
“以你的才能，若是做了皇帝，将来必是百姓之福，只不过，怕是要操劳许多了。”
听姜萌这样问，他迟疑了一会儿才道，“萌萌想让我做皇帝吗？”
他的脑袋埋在姜萌的肩膀上，说话的时候一偏头，那热气便统统喷在姜萌的耳根，带来一阵阵酥麻。
“你想不想做皇后？若是你想，这皇位我倒也坐得，若是你不想，便让阿暂来为这黎民百姓操心，我带着你去游历山河。”
虽然没有看见宴行止的表情，但是姜萌感觉的到，对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热切的盯着自己的，那双眸子目光炽热。
她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仿佛如鲠在噎。
“将来，无论你是居庙堂还是在江湖，都要照顾好自己。我别无他求，此生能做你的妻子，我已经满足。”
姜萌说这话，瞬间就让宴行止警惕起来了，他的身体立刻弹起来，目光紧紧锁住姜萌的脸。
唇瓣翕合了好几次才颤着声儿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青年的目光微颤，竟带着些许的泪光，“你又要离开吗？”
“萌萌，我到底该怎么做？我到底该怎么做你才能不离开？”
宴行止的眼底写满了茫然无措和委屈，像个孩子一样，忽然落下泪来。
“我从生来就有一个宿命般的声音总是推动着我，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谁，我要做什么，只能按照那个声音说的去做，我以为这是我的宿命。但是我总觉得我一直是在等一个人，在你出现之前，我一直在等待，直到你出现，我才知道，我一直在等待的就是你，那不是我的宿命，我的宿命是你。”
“从前，你希望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可是你还是一次又一次的离开。这一次，我按照宿命中的那个声音去做，我妥协于命运，可是你还是要离开。我以为只要不让你知道我已经记起了所有的事情你就可以不离开，可是，哪怕我装作什么都不记得，你还是要离开。”
“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一长串的话说完，姜萌已经愣在了当场。
她怔愣的看着宴行止，总觉得他这些话分开每一句话她都听明白了，可是合在一起她一句都听不懂。
但奇怪的是，对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心里是止不住的酸涩涌上来。
她呆愣的看着对方，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曾经那些奇怪的熟悉感再次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系统，他到底是谁？我是第几次来做快穿任务？”
听姜萌这样问，系统才是彻底的慌了。
再也不给对方思考的时间，在宴行止反应过来之前，仓促的提醒了一句姜萌，“宿主，请做好准备，因为反派大佬有异常，咱们必须立刻离开这个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