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萌跑得太急了,旁边的酒楼里忽然窜出来一条偷吃被驱逐的流浪狗,她来不及收势,眼见着即将扑倒在地的时候,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来,稳稳地拖住了她的身体,随即将人拽到了自己身边。
顿时,一股熟悉的草木清香蔓延开来。
姜萌抬头看过去,正是宴行止那张清隽的容颜。
对方紧皱着眉头,目光落在她哭花了的脸上,声音沉沉,“为什么哭?”
原本姜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当自己是被风吹得眼睛疼,但是在看到宴行止的那一刻,心底忽然冒出来的密匝匝的疼让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是心疼了。
她在心疼眼前这个人。
每次看到他总觉得莫名的熟悉,仿佛早就认识过他许多年。
可是在此之前,姜萌只将这种奇怪的情绪归结于宴行止是自己的任务对象。
也就是这一刻,在看见他时那种莫名冒出来的心疼和委屈才让自己意识到,或许宴行止这个人对她来说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被问了一句之后,姜萌的眼泪更是有点收不住,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宴行止的眉头皱的更紧,沉默了好久才艰难开口道,“后悔要嫁给我了?”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能让姜萌哭得这么伤心的理由,毕竟姜萌的心上人是谢延卿,或许是突然头脑清醒过来了,便后悔当日答应他的婚约了。
青年的唇瓣抿得很紧,微微发白,就连眼里的光都黯淡下去了。
“若是你不愿……”
“不是。”宴行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萌急切的打断了。
他从来没想过,原来自己的软肋是姜萌的眼泪,她一哭,自己就愿意无条件的妥协。
姜萌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宴行止的这些情绪变化。
语气平复之后才将没说完的后半截话说出来,“我只是太担心你了。”
她的目光盈盈看过来,眼睛里还含着泪水,如同漾着微波的水中月。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是那么理所当然,目光又是那么专注,一不小心就会跌入这场温柔陷阱,让人误以为自己在她心目中是独一无二的重要。
可是,哪怕是陷进,宴行止也心甘情愿的掉下去。
不为别的,无非是那句,他不该一直被辜负。
心中千回百转,不过须臾。
姜萌见宴行止只是定定的盯着自己不做声,顿时又有些急了。
“你难受的话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说着,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或者,你想哭也可以,我的肩膀借给你。”
女子的肩膀瘦瘦小小的,看起来如同娇艳的花骨朵,让人担心靠上去就会轻易的压碎对方。
但是仅是迟疑了一瞬,宴行止真的歪头靠了上去,顺势双臂一动,将人揽进自己的怀里,牢牢的抱住。
霎时,对方温热的体温完完全全的包围了自己。
姜萌整个人被宴行止罩在了大氅下,鼻端那股草木清香越发的清晰,细细闻起来,似乎还有淡淡的茶香。
如果没猜错的话,方才他大概是从旁边的茶楼喝了茶过来的。
姜萌胡乱的想着,根本没有意识到,旁边的茶楼上有人伫立窗畔,已经凝视他们许久了。
她更不知道的是,宴行止靠在她的肩头,对着茶楼上的人嘴角一勾,露出了胜利的目光。
等她被松开的时候,茶楼上已经没人了。
和姜萌预想中的不一样,宴行止完全没有表现出伤心欲绝的样子,甚至一度让她怀疑自己听到的那桩消息的真实性。
然而,她还没想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关于她和反派大佬的婚约就定下来了,圣旨赐婚,荣宠无双。
与此同时,魏辉那个老东西终于把自己手上的兵符分了一块给宴行止。
姜萌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在满门被杀之后反派大佬还表现的跟个没事人儿一样。
他不过是顺着魏辉的意思,魏辉希望他做一个没有任何倚靠的人,那他就半点儿不和那边有牵绊,这样,对方才能完全的放下对他的警惕心。
这样的人,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大婚定在上元节那天。
虽然朝堂上波云诡异,群臣之间暗潮汹涌,但是上元节当日依旧繁华。
整个京都被各色的灯笼点亮,照得亮如白昼,街道上行人如织,摩肩接踵。
宴行止在去前厅陪宾客之前叮嘱了姜萌先自己吃点儿东西,等他回来之后带她出去看花灯。
姜萌本来也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更不会死守什么俗礼,当即自己掀了盖头把桌上的东西挑着吃了一遍。
然而,还不到一刻钟,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姜萌正奇怪,反派大佬不是才出门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念头还没落下,便听见房门外传来喜婆们惊恐的声音。
“凛少爷,你不能进去!这不合规矩啊!”
紧接着便是门被大力踹开的动静。
姜萌抬头看过去,正好对上对方阴鹜的目光。
“姜萌!”
“胡金凛!”
二人同时开口,语气俱是不善。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时被姜萌设计陷害过的胡金凛,西凉城一案,如果不是他着了姜萌的道,这个差事不一定会落在宴行止的身上。
虽然当时他确确实实把姜萌打成了重伤,但始终耿耿于怀。
毕竟宴行止自西凉城一案回来之后便一路平步青云,在胡金凛看来,眼下宴行止得到的这些东西,原本都应该是他的!
在胡金凛闯进来的第一时间阿音已经极快的站到了姜萌的身边,微微弓着身,时刻警惕着。
然而,对方并没有想要靠近的意思。
反倒是目光在阿音身上转了一圈,饶有兴致道,“你这个丫鬟倒是会些武功?但是你猜,如果中了软骨散,她还能保护你吗?”
“那你猜你要是动了我,你今天还能活着出这间屋子吗?”
姜萌脸上不动声色,半点儿也不惧怕对方。
胡金凛冷笑一声,“谁给你的自信?宴行止吗?莫不是你真的以为自己在他心目中有多么重要的地位?”
说到这里,也不知道是因为嫉妒还是真的觉得好笑,胡金凛几乎笑弯了腰。
“姜萌,对于宴行止来说,你也不过是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哈巴狗而已,你为了他以身犯险拉我下水,痛得在地上打滚的时候他在哪里?你以为他娶了你,自己就真的是个东西?”
“怎么这么天真呢?要不是为了你爹手上的权利,你以为宴行止为什么要娶你?”
“又或许,你可以问问你的好侍女阿音?她应该知道的很清楚?”
“对吧,檀嗣音。”
起初胡金凛说的那些话姜萌都只当他在放坡,但是最后他喊出“檀嗣音”三个字的时候姜萌是真的愣住了。
檀嗣音是谁?阿音吗?
连她都不知道阿音的大名,为什么胡金凛会知道?
姜萌下意识的看过去,正好捕捉到阿音有些惶恐的目光。
“小姐,你别听他瞎说!阿音对小姐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小姐的事情!”
她没有否认自己是檀嗣音这件事。
姜萌心中咯噔了一下,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感受。
但是长时间的相处让她选择相信阿音。
至少目前她的敌人明显是面前这个阴阳怪气的胡金凛。
姜萌定了定心神,给阿音一个让她安心的目光。
再次看向胡金凛的时候已经充满了不耐烦,“你今天冒这么大的险来不会只是为了恶心恶心我吧?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啧。”却不料胡金凛脸上的笑意变得阴森凶狠起来。
“姜萌,说你蠢你还不信,难道你还没有感觉到不对劲吗?”
这时候,他边说话边往姜萌那边靠过去。
而姜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才惊恐的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没了力气!
随着胡金凛的靠近,带来一股浓郁的怪异花香,那种香气扑面而来,脑海里霎时一阵空白,没一会儿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姜萌心里猛地一沉,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上套的那只手镯摘下来丢到了桌子底下。
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着了胡金凛的道,但是拖延了这么长时间反派大佬都没有赶过来,看来他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希望反派大佬如果赶回来找她的时候能发现那个镯子,她必须让对方知道,她是被掳走的,而不是自己溜走的!
和姜萌猜测的相差无几,前厅也出了事。
原本众宾客都在推杯换盏,兴高而论,忽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几个刺客,尖刀直奔主坐上的帝王而去。
行刺圣驾,不容小觑,整个摄政王府顷刻间便被围了起来,府中的所有人手也被调至前厅保护诸位宾客的安危。
而皇上出行时带来的禁卫军便立即在摄政王府中捉拿刺客。
兹事体大,在搜捕前皇上下了令,每一寸每一处都不能放过,务必将刺客捉拿!
原本还因为刺客突袭而吓得魂不附体的众臣们也在这时候悟出了些门道。一个个小心翼翼的看向谢延卿和魏辉。
一个脸上愠怒,一个面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