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很久,爷爷现在这个情况,恐怕撑不到我们毕业……”说着说着,林慎的声音顿住,像是艰难地吐出了一口气,才沙哑着嗓音继续,“所以,我们先办一个订婚,也,也让爷爷做个证明。”
姜萌伸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那枚戒指。
那个是当初搬进新家的时候,林慎给她的。代表的含义不言而喻。她这几天其实也在想这件事情,但是没有想到,少年比她先一步说出口了。
“嗯。”姜萌把那枚戒指取了下来递给林慎,同时伸到他面前的,还有那只白皙的手,“我们让爷爷做个见证,冲喜呢。”
他们都知道没有希望,但总不愿意放弃最后的希望。哪怕只是一句吉利话。
人的愿望,有的时候在命运的面前,实在是渺小。
即使爷爷还在病房里,林慎也走足了提亲的程序,只不过最后一个家长见面的步骤,安排在了病房里。少年把那些礼盒整整齐齐地放好,摆在姜爷爷的床边上,定定地看着那位和善了大半辈子的老人:“爷爷,我没有亲人了。你们既是萌萌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所以,我自己上门来请求你,能不能把你最疼爱的孙女嫁给我。”
“我会对她很好。像你一样疼她,宠着她。我很爱她。”少年说这些的时候,姜萌就站在他的身边,脸上是滚烫的温度,心跳声砰砰作响。
姜爷爷枯木似的脸上浮出笑意,浑浊的眼睛都亮了几分:“别,惯坏她了。”
他还有很多想要交代的话,但是看着两个小辈紧紧相握的手,又觉得不需要说了。他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你们两个,要好好的。”
人的一生很长,也很短。能找到一个相扶一生的人走完这一辈子,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他又挣扎着抬眼看向眼眶泛红的姜潜:“阿潜,你也,好好的。”
病房里的空气里充满了即将分离的痛苦,但是谁都没有哭。不管是春芬女士,还是姜萌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生命的最后,不需要眼泪来送别。
当天晚上,姜爷爷的呼吸机停了。最先觉察出不对劲的是趴在姜爷爷床边的林慎。那天晚上和平常的夜晚一样,明明普通,却牢牢地刻在了一些人的脑海里。
直到被林慎紧紧地抱进怀里她才回过神来,觉察到脸上冰凉一片。姜萌有些呆愣:“系统,我,好像哭了。”
这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哭。在时空管理局的时候,哪怕工作一直是吊车尾,她也从来没有为什么事情落过泪。而这次,心痛的感觉是那样的陌生,她真切地感觉到了,是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离开了。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喊一声“乖孙女”,也不会有人守在村子口等着他们一个月一次的看望……
人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然而活着的人,还要相互搀扶着从悲伤里走出去。那一个晚上,姜萌哭湿了少年的肩膀,缩在林慎的怀里无声地落泪。而少年的安慰也是无声的,她泪眼朦胧间依稀感觉到自己肩窝处也洇上了水渍。
姜萌后来和林慎手拉着手一起散步的时候,偶尔也会回想起那天晚上。生命中重要的角色被时间剥离出了自己的人生之后,其实是这样的一种感觉。怅然若失之余,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总觉得,仿佛下一秒对方又会出现在拐角处,像平时一样,微笑着冲你招手。
她和林慎在毕业典礼的当天结了婚。春芬女士哭得一塌糊涂,叮咛的话说了又说,总担心漏了什么。林慎牵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姜萌没有关心林家那些人是否还会掀起什么风浪,林慎每次都会和她汇报公司今天又处理了哪些事情。像那年承诺的那样,他再没有瞒过姜萌任何一件事。
在这之后,系统再也没有上过线。姜萌有的时候也会恍惚,遗忘自己真正的身份,安心的和林慎一起生活。
春天两个人会一起回山里住一段时间,绕着那条小河走两圈,有时候什么都不说,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都不会觉得乏味。
夏天的时候在空调房里躲懒,坐在木质的地板上一起看书或者追电视剧,姜萌被情节逗笑之后就倚在林慎的肩膀上,或是由着他环抱住自己,分吃一半甜滋滋的西瓜。
秋天开始,林慎屯粮的习性没有丝毫改变,两个人常常大包小包地往家里添东西,或是拎着一大堆零食去看望阿满和谢玉行。他们两个人吵吵闹闹最后不仅结了婚,还有一个超可爱的女儿。姜萌和林慎都很喜欢那个嘴甜的小姑娘。
冬天冷起来的时候,姜萌会被林慎裹成一个滚动的球,窝在有暖气的房间里,连行动和思维都变得懒洋洋的。林慎总会在她反应慢半拍的时候温柔地吻在她的唇角、眼尾或是酒窝上。一脸满足且得意的表情。
直到她和林慎两个人已经很老很老了,手拉着手并排躺在摇椅上的时候,突然听见系统上线的声音:“这个世界要结束了。”
与此同时,她清楚地感觉到林慎握着她的手一松,颓然地往下垂。她及时地握住了对方的手,抬头看着天空:“系统,我总觉得,这样的感觉很熟悉。我好像已经经历了无数次这样的离别。”
“这个世界虽然结束了,但是林慎真的死了吗?”
系统被她突然的发问吓得差点儿想要下线装死,声音发虚:“这,不然还能诈尸吗?哈哈,哈哈哈……”
听出了对方的避重就轻。姜萌伸手在林慎的掌心里划动,简单的画了一个爱心,面上毫不显露:“哦,走吧。”
像是被忽悠过去了。
系统暗暗松了一口气,带着姜萌离开。
一片白光之后,“姜萌”合上了眼睛,原本已经没有气息了的林慎收紧了拳头,牢牢地收拢了被姜萌划过的手掌。
大概是被姜萌的发问吓到了,系统急匆匆地删除了她的记忆和感情之后,连缓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给她,就把她带去了下一个世界。
姜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一个硕大的眼睛和她近乎脸贴着脸,腥臭的口水往下淌,看她的眼神充满了狂热。
她顾不上隐隐作痛的头,尖叫一声往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别怕。”
姜萌:“……这么吓人的玩意儿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搁谁谁不怕?”
“这是低等魔种,你比他等级高多了,他不敢伤害你的。”系统语气笃定。
姜萌硬撑着站了起来,这才发现对方的确没有任何攻击性,那热切的眼神与其说是看食物,更像是在看强者的眼神。她试探性地开口:“滚?”
对方只有一只眼睛,眨巴眨巴着,似乎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系统:“你可以试着凶一点,魔种之间,没有你这么礼貌讲话的。”
姜萌拔高了声音:“滚。”
然后那个独眼的怪物真的就乐颠颠地扭头奔远了。
姜萌:……不知道为什么,还觉得那货有点儿萌。
系统将这个世界的设定下达。
反派昼年原本是光明之子的候选人,出生高贵。为了救自己的朋友月伶,和魔物一起堕入魔渊。好不容易出来之后发现,之前处处低他一头的好友已经取代了他的位置,并且谴责他是叛徒。在百口莫辩的情况下被直接驱逐出境。
而她,就是那个和反派一起坠入山崖的魔物。
要死要死!得赶紧找到反派大佬,想办法带对方离开魔渊。不然要是像原剧情一样带上个五六年,黄花菜都凉了。
姜萌下意识问了一句:“系统,大佬现在人在哪儿呢?”
光明殿的人堕下魔渊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魔气会入侵他们的躯体,对他们的能力都是一种限制。这也是为什么后面昼年费劲千辛万苦回去的时候,轻而易举就被其他人制服住的原因。
在这个世界里,光和暗是完全对立的存在。
系统语气有些古怪:“你闻闻……”
姜萌困惑的吸了吸鼻子,莫名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芬芳——食物的香气。她几乎是有些控制不住,擦了擦湿润的嘴角,身体有些僵硬:“这个味道是……”
系统很残忍:“没错,就是你了解的那样。魔种和光明殿的那些人有深仇大恨的原因也很简单,对魔种来说,那些有着光明血统的人是最好吃的食物。”
姜萌:……你的意思是,我不仅是个魔种,我还是个试图把反派大佬当成美食的炮灰?
这设定是不是有点儿太过份了?她等一下在大佬面前说着说着不小心流了口水,会被一把圣火烧成渣渣吧?
对于这一点,系统倒是很放心:“大佬摔下魔渊受了伤,现在打不过你。自信点儿,你可是高阶的魔种。”
姜萌:“……谢谢你对我的鼓励。”
她一边说着,一边靠着气味找寻。果然,在一处大树下看见了一身白衣的昼年。不过,对方的状态显然很差,脸色不正常的泛着红,衣衫也被勾破,全靠着一根树枝撑着自己的身体不倒,冷眼看向对面的那个黑黢黢的魔种。
姜萌:“是因为魔渊太深了,谁也见不到谁,所以大家就随便长一长来凑合吗?我不会也是它那种奇奇怪怪的样子吧?”
“不一样,高阶魔种长得可漂亮了!”系统还挺自信的。
算了,救人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