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孔明作保,相信大唐断然不会不认账。”蒯良拍手,又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此次荆州是如何应对面前的危机?为孔明设下的又是什么圈套?”
“请讲。”
“以荆州为诱饵,引狼入室,再驱虎逐狼,待虎狼相拼得两败俱伤之时,助狼杀虎后,待狼虚弱立刻直捣狼窝,此刻便是荆州大成之时。”蒯良缓缓道来,“从大局上来讲,自是此计。尔后一些细节则各有设计,便如前日蔡瑁出城相迎斩杀军官、黄蔡二人席间冲突、蔡府盛宴再到习祯解流民之围,这些都是为了赢得你的好感与信任,以让你下定决心推动大唐,向孙家发起进攻。而只要诸葛瑾一日不继位大统,你便有一分机会重夺太子之位,从你嘴中套出不攻荆州的话语,正是利用百姓舆论逼得你为了维持能够当太子的声誉,不敢进攻荆州。”
听了蒯良的话,我怔怔的愣了半晌,好个毒辣的计谋!将人心里揣摸得如同明镜。想到这里,我不禁唏嘘道:“究竟是谁想出了如此狠毒的计谋……”
“呵呵,此计之中大计套小计,小计连小计,大大小小足足有上百个计谋,连精明如孔明都不过五六计之间,便依稀相信了我们。若是这由一人想出,那个人岂不成了神人?从半年前起,荆州的危机隐隐浮出水面,荆州八族便弃尽了前嫌,坐在一起,共商议了这些诱使大唐与孙吴两家鹬蚌相争的计谋。”
我深深地看了一眼蒯良,焉知此次来蒯府密会,是不是八族的计中计?心存怀疑,但我面上却仍是信任无比的道:“原来是这样,恐怕此刻周瑜孙权在南郡,也被黄庞两家骗得晕头转向。只是不知在荆州看来,我大唐与孙家,孰狼孰虎?”
“在大唐与孙家的战争中,荆州提供的只是战场,会保存一切实力。”蒯良的面上有几分得意,“胜者为虎,败者为狼,无论谁为狼,荆州都会相助其一臂之力,将虎消灭,再出一路奇兵,端了他的老巢。”
当蒯良说话的时候,我的思绪急速飞转,此刻我已经从震惊中恢复了以往的自信与微笑,道:“无论是从大局还是细节,此计都端得一出惊天动地的妙计,只是子柔兄,荆州士林未免有些武断了。”
“此话怎讲?”见我已不如初闻时那般震撼,蒯良也略显出奇怪的神色。
我环指了一下四周,胸有成竹的笑道:“荆州人口不过三百万,兵甲不过十一二万,而大唐又何止十倍于荆州?青州本就有精兵二十万,占领了冀幽两州后,每州又各养兵十万,那年高干带着并州归降大唐,同时也带了五万兵马。自从大唐二次北伐横扫关塞草原,数百部落近六十万人四海来降,这些游牧部落你们是知道的,全民皆兵,打了折扣也会为大唐添兵二十万。之后徐州、兖州、豫州,这三州人口无论如何也要多于幽燕之地,各养兵十万也是没问题的。零零散散算下来,大唐百万雄师,又何惧这些雕虫小技?”
我缓了一口气,接着道:“就算大唐与孙家的战争,损失了三十万兵马,再留下三十万兵马驻守地方,剩下的四十万精兵,也足以对付得了一个小小的荆州了吧?再算大唐连这剩下的四十万精兵也没了,荆州又如何保证没有粮草的一支孤军,便可在大唐的土地上纵横无敌了呢?”
蒯良蒯祺两兄弟被我一连串的问话逼得哑口无言,只是脸色发白,面面相觑的坐在那里。
“呵呵,当然,荆州士林最料不到的一点便是,蒯家已经与大唐休戚与共了!”我举起茶杯,打了个圆场,“敬我们的明天。”
蒯良蒯祺仿佛突然从对大唐实力的计算中惊醒,纷纷端起了他面前的茶杯,道:“为了蒯家所尽忠的大唐。”
突然间,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我循声望去,进来的高大雄壮,却不失风雅,正是蒯越。蒯越笑着冲我点了点头道:“越方才去应付其余五家的人,刚赶回来,原来孔明已经在这里了,不知在蒯府可尽兴?”
蒯良蒯祺刚刚被我的一番推断所打击,犹自为大唐所拥有的百万大军所震撼,苦笑之中又哪里来的尽兴?我轻摇了摇羽扇,拱手笑道:“尽兴尽兴,蒯府当真给了孔明一个莫大的惊喜!”
蒯越的目光却似乎为我这柄扇子所吸引,惊道:“这不是庞士元赠与其妹妹庞涓的那柄红穗白鹤扇吗?”
在无心之下,猛然听到庞涓的名字,我的心不由纠紧了一下,举起了手中的羽扇,道:“异度(蒯越字)兄可见过这把羽扇?”
随着我的一问,蒯良与蒯祺两人也是甚为关心的看向了蒯越。
“乍一看甚是眼熟,越与庞士元自幼相交二十年,见过太多次他的羽扇了,且待我再来细看。”说罢,蒯越从我手中拿过羽扇,平托紫檀制成的扇柄,很是仔细的看了看。
三人都是摒住呼吸等待这蒯越的答案,突然听得蒯越笑道:“果然是庞士元那把羽扇!你们且看!”三人沿着蒯越所指的地方看去,一个颇具性格的“凤”赫然刻在那里,当初我也注意到了这个地方,但绝没有想到黄月英与庞统之间还能有什么关系。
“那家伙自小狂妄,得了凤雏之名后,便在自己的所有用品上刻上了一个小小的‘凤’字,能写出这种字体的人,除了庞士元,还能有谁?”蒯越一幅十分了解庞统的样子。
蒯祺看罢,与蒯良相视一笑,道:“还是二哥与士元的交情好,那家伙的秘密都被你知道了。”
蒯越不置可否的摆摆手,又怜惜的看了看那柄羽扇后,将其交还给了我,却是背着手轻叹了口气,颇为羡慕的道:“孔明好福气呀,自从十年前士元将这柄羽扇赠与其妹庞涓,我们荆州第一美人便宣布,她将来的夫君便是拥有这柄羽扇的人,不知你二人究竟是何时走在一起的……”
“这柄羽扇在荆襄士林中可是颇为有名的,得扇者得佳人,挤破了多少英雄豪杰的脑袋,但能见一次扇子的人也是寥寥无几。”蒯良的语气颇有一幅历尽沧桑的样子。我心下狐疑,莫非蒯良这个比庞涓大上十七岁的老家伙,当年也是庞涓的追求者之一?
蒯祺这边又道:“大哥,你那时早就娶了妻子,还凑什么热闹?当初我二哥风华正茂,又值二嫂新丧,也是一等一的条件了,那可是苦追了比她小上十一岁的庞家小姐很久,甚至都托我伯父去庞家下聘礼了,只是那庞家的老爷舅父庞德公,把聘礼给退回来了,只说了一句话,你猜是什么?没有那柄羽扇,谁也别想提亲,庞家的姑爷,是要小姐自己选的才行。”
在士林之中,对于风花雪月的事情,也是十分热衷的,眼见蒯祺还欲兴高采烈的说下去,蒯良也在一旁聚精会神的听着,却见蒯越已经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提了,都七八年前的事了,你二哥这不也都娶亲了吗?艳福都让孔明抢去了。”
我看蒯越一副不胜唏嘘的样子,拱手笑道:“三位在这里讨论了半天,可惜都猜错了,这柄羽扇乃是荆州名士黄承彦之女黄月英赠与亮的,应该同庞涓并无关系。”
“黄月英?”三人异口同声的道。蒯越奇道:“蒯黄两家虽然关系并不紧密,但平日中也有些很来往。越听说过黄月英的传闻,此女与庞涓是闺中密交,虽是其貌不扬,但却心灵手巧,不想与孔明却有这份交情。”
蒯良也道:“如果这柄羽扇是黄月英赠与孔明的,倒也还说得通,毕竟荆州八家谁不知道庞家与黄家走得甚近,庞士元数次谏言最终说通了黄忠,正是因为庞涓与黄月英的交情。况且庞涓已经失踪了数年,很多人猜测她已经偷偷在荆州之外嫁了人,不胜惋惜呢。若说庞涓突然出现在了孔明的身边,那才是吓人一跳了!”
庞涓在荆州已经有四年没有出现过,这我当然知道,夜鹰每次赴荆州出任务,所带回有关庞涓的消息,必是行踪不明这四个字。对于庞涓,我只不过见了两次,且她都是以庞统的名义出现,说起来我们之间的接触并不深。但每次与她的谈话,都令我有种相交莫逆的感觉,即使多年未见,心里也是惦念着她,况且不知从何时起,我已经将她视为我的禁脔。
原本我一直怀疑着黄月英与庞涓之间的关系,甚至曾经猜测她俩甚至可能是一个人,只是现在听蒯家三兄弟这么一说,倒将我弄糊涂了,庞涓是有血有肉的存在,而黄月英似乎也是在荆州颇有名气,难道她们真的是两个人?
“你们可曾见到过黄月英?”我不死心的问上了一句。
“黄小姐系黄家支脉所出,在数年前我赴黄家做客,与其也曾匆匆见过数面,但是近两年来……却……不曾再见。”蒯越似在考虑,又似在犹豫什么,说话间有些支支吾吾。
我心中一动,道:“你是说最近几年没见过?异度兄,你说话吞吞吐吐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这……”
“哈哈哈哈,异度不好说,还是由老朽代他说了吧!黄承彦的居所外遍布奇门遁甲阵型之术,又岂是他人可进的?”一阵笑声传来,我感到进来的人正是那蒯家的神秘高手。我转眼望去,此人身材并不高大,眼神也并不锐利,但那种潜藏在平和之下的昂然精神状态却无时不给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我拱手道:“不知这位前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