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陌抬起头看着他,嘴角突然勾起一丝好看的弧度,里面藏着温柔:“花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
烟陌似乎要拒绝他,可还没等把话说完,绮怀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那花爷说话可要算数啊,我们阿陌以后就靠你罩着了。”
绮怀满脸笑容地看着他,却又凑到烟陌身边,伸手轻扯了扯烟陌的衣袖,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
花凌衣却已将她这小动作尽收眼底,一下就明白这两人各自的心思,却只是笑而不语。
“罢了,我领路吧。”说罢,他转身便往酒楼的方向走,知道身后两人在窃窃私语,却也假装不知道。
……
看花凌衣一转身,绮怀立刻皱起眉头,脸色一变:“阿陌,你说你刚才傻不傻?”
“我怎么傻了?”烟陌略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我一柱香的功夫就能记住词儿,我多聪明啊。”
绮怀立刻白了他一眼,赶紧凑到烟陌身边,轻声斥责道:“阿陌,花凌衣那是道上的爷,他要是肯罩着你,以后唱戏,谁还敢找你麻烦啊?”
“可我不喜欢他,请他喝酒就是为了还他刚才的人情,免得日后说不清。”烟陌渐渐皱起眉头,语气尽显嫌弃,“再说了,他是握刀剑的流氓,我是握眉笔的戏子,我们俩就不是一道人。”
绮怀一听,更生气了,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个大傻子,你管他什么人呢,能护着你不就行了吗?”
“可是……”
见烟陌还要反驳,绮怀便立刻开口打断他的话,免得他又找出一堆理由来。
“你说万一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你自己既不会说话也不会看人脸色,该怎么活?”
说着,绮怀又轻轻揪了一下他的耳朵,看着他那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不定哪天你就被同行的小人给害死,扔到荒郊野岭里,连个坟都没有。”
话落,烟陌便沉默了,摸着自己的耳朵,眸子缓缓暗淡下来,不知怎么就委屈地低下了头,好像谁欺负他了似的。
绮怀突然感觉自己的话好像说重了,把烟陌吓到了,这心立刻就软下来了:“阿陌……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嗯……”他抬起眼神,撅起小嘴,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好了好了,那我不逼你了。”她心里叫你起来,脸上瞬间挂起了歉意,语气一下柔和起来,“你不喜欢花爷,那咱们还了这份人情,以后能躲就躲。”
“那行!”烟陌猛地抬起头来,勾起了唇角的笑意,一脸欣喜地看着她,“就这么说定了。”
“你呀……”绮怀无奈地叹了口气,宠溺地轻掐了一下他的脸蛋,温柔一笑,“若不是你年纪比我大,我才不当你是哥哥呢。”
“那我不管,你就得是我妹妹。”烟陌像小孩子撒娇一样,突然挽上她的胳膊,整个人都黏上来了。
绮怀无奈一笑,也就任由他黏着了。
……
花凌衣来到酒楼,这小二一见他,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在原地愣了一会,才慢慢恢复神色,假笑着走上前来:“花爷来了。”
花凌衣瞟了他一眼,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这回不是来找事的,带了俩朋友来吃饭。”
话音刚落,那小二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脸上渐渐露出真诚的笑容:“那花爷搂上包间请吧。”
花凌衣点点头,冲身后两人招了招手示意,接着便跟着小二上了楼上的一个包间,他刚坐下,绮怀却要离开了。
“哎?绮怀姑娘,你怎么要走啊?”花凌衣疑惑地看着她,“不一起吃吗?”
“不了,我本来也就是顺道才跟你们一起来的。”绮怀扬起嘴角,轻轻摆了摆手,“我哥哥还在别的包间等着我呢。”
话落,烟陌又跟着补了一句:“绮怀是真的有正事儿,还请花爷见谅。”他笑着抱拳行礼,搞得花凌衣都不好意思留人了。
待绮怀出门后,花凌衣便忍不住了,起身挪了挪椅子,刻意凑到烟陌身边,好奇地问了一句:“我说烟老板,那绮怀姑娘有亲哥哥,为什么还认你当哥哥呢?”
话音刚落,烟陌却突然一愣,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缓缓皱起眉头,表情渐变沉重:“她那个亲哥哥待她不好,有还不如没有呢。”
“啊?什么意思?”花凌衣这下是疑惑了。
他在乱葬岗里捡了个弟弟回来,都爱惜得不行,可绮怀这是亲哥,怎么会舍得待她不好呢?
“她哥……”烟陌忽然挑起眼神,恰好与他的眸子对视相望,可就是这偶然的一眼,烟陌的话便顿住了。
“算了,不说了。”烟陌匆匆移开了目光,把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回去了,他还来不及多问,烟陌便提起酒壶,给他倒了满满一杯,推到他面前。
“喝酒吧。”说着,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拿起酒杯,仰起头,一饮而尽,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花凌衣也就不敢多问了,毕竟也是人家的事,只能一口咽下烈酒,把好奇心硬生生地咽回去,烂在肚子里。
本来吧,他是看着绮怀这姑娘还行,就算是个戏子,但也是端庄优雅,就想着哪天给阿显介绍一下,毕竟阿显也老大不小了。
但如今看来,这姑娘的家庭好像还挺复杂的,算了,还是不让阿显淌这浑水了。
……
绮怀走出花凌衣的包间,便来到了哥哥指定的那个包间,推门走进去,里面却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她疑惑地皱起眉头,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边走进去还边看了看四周。
只有摆满一桌子的佳肴和两双碗筷,一瓶酒壶两个酒杯,便没什么了。
“奇怪,难不成还没来吗?”绮怀走到椅子上,轻挥衣袖,缓缓坐下,又忍不住往门外探去,没人,她便决定等一会儿。
可四周太安静了,她有点发闷,看着满桌佳肴,也没什么胃口,便干脆趴在桌上,拿起一个空酒杯,用手指翻转着来玩儿。
玩着玩着,又不由自主地开嗓唱起了戏曲,那是她明天要跟烟陌一起登台唱的,刚巧现在得闲,就当是练练词了。
“哪来的曲儿啊?真好听。”
“这是哪位角儿在唱啊?”
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绮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自己好像唱得太大声,把人给招来了。
想着,她一惊,赶紧放下酒杯,瞬间起身,提起裙袂,往桌子底下一钻,抱着膝盖缩成一团,把自己给藏得严严实实的。
这要是真的遇到戏迷,非得缠着她再唱上一段,她不乐意在台下唱,这要是不唱吧,人家说你得意忘形,真挺烦的。
于是她就躲在桌子底下,听见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直到没了,她才蹑手蹑脚地爬出来,往门外瞅了眼,没人,才松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来。
“姑娘。”此时,突然有人敲了敲门。
绮怀一惊,猛地抬头看去,见是小二在门口:“有位姓孟的大爷让我来告诉您一声,说您不用等他了,他有事先走了,让您一会儿去结下帐。”
绮怀一听,便知道是他哥哥了,听他说不来了,害她白等了那么久,还要她付钱!
她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心口的怒火一下燃起来了,可也不能对着小二发脾气啊。
“知道了,你走吧。”她忍着怒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平静下来,挥了挥手,示意小二。
小二点点头,弯下腰,客套地说了一句:“有事您再吩咐。”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绮怀愤怒地一拍桌,猛地站起身来,拿起酒壶,仰起头,便直接将酒壶里的酒倾倒下来,一口饮下许多,才放下茶壶。
“我怎么摊上这么个混蛋哥哥!”她暗暗骂了一句,却也只能咬牙忍着,甩袖愤怒离去,下楼付了钱。
……
待绮怀走后,一直躲在屏风后面的一个驼背男人,才引着另一位年轻男子慢慢走出来。
“李公子,您看我妹妹怎么样?”孟驼子嬉皮笑脸地走到椅子旁,用自己粗布衣裳上的袖子抹了抹椅子,“李公子,您请坐。”
那个模样清秀,衣着华丽,腰间还佩戴着一个显眼的腰牌的年轻男子,缓缓走到椅子旁边。
他低头瞟了一眼那个驼背的男人,没说什么,却走到方才绮怀坐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李公子,您看,我妹妹值三千两不?”驼背男人慢慢坐下来,客客气气地给李鹤奴夹了几道菜。
李鹤奴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嫌弃地推开饭碗,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到那酒壶上,想起刚才绮怀那生气的样子,不禁勾唇一笑。
“这个小妹妹很有趣。”他缓缓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抚了一遍酒壶,从盖子到手柄,轻笑道,“确实值三千两。”
“那就好!那就好!”驼背男人笑得合不拢嘴,“那李公子,您看您什么时候要人?我随时把她送到您府上去。”
话音刚落,李鹤奴却突然皱起眉头,脸色突变严肃:“现在还不行,老爷子还没咽气呢。”
他缓缓收回手,眼神犀利地盯着那驼背的男人,语气认真:“等老爷子咽了气,我再把李檀奴那个孽种赶出去了,你再带着那女人来。”
“是是是……”驼背男人惶恐地垂下眸子,连连点头,一抹额头上的汗,战战兢兢地问了句,“那我的赌债……”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李鹤奴还是听到了,也明白他的心思了。
“你欠的那三千两赌债就不用还了,另外还有……”李鹤奴从怀袖里拿出一千两银票,毫不犹豫地丢到他身上,“拿这一千两,给她买点好东西,别让她再去戏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