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奴大人，这个也要杀吗？”忘忧忽然走上前来，小心问道，“他好像不会背叛您。”
“但他太蠢了，还是会阻碍我的计划，你在路上找个没人的地方……”李鹤奴斜眼瞥着他，缓缓伸手抹了一遍脖子示意他，眼神犀利起来，“然后丢到乱葬岗去。”
忘忧没有多想，面不改色地点点头：“明白了，大人，那方才那个女子，要不要也……”
“先别动她。”忘忧话音未落，李鹤奴便立刻打断他的话，顿时心生不悦，忍不住凝起眉，“我自有分寸，反正，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忘忧沉默了一会，轻轻叹息了一声：“是属下多虑了，大人勿怪，属下这就去执行任务。”
说罢，忘忧转身便走，李鹤奴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喊住他：“等等，还有件事。”
他回过身来，俯身作揖：“请大人吩咐。”
“那间药铺，日后不能再去了，若是走漏了风声，必要的时候，你也可以……”说着，他却戛然而止，微微勾唇一笑，示意忘忧，“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是。”忘忧面无表情地低头，应道，“属下明白。”说罢，他转身离去。
李鹤奴却回过身，往另一条路走去，那是绮怀方才走过的路。
……
绮怀抱着药，一路小跑着，才终于回到家，她松了口气，缓缓停下脚步，靠在门框上，弯着腰，气喘吁吁的。
“到家了到家了。”她抚了抚胸口，边安慰自己，边往里面走去。
怎料刚推开门，还没来得及迈腿进去，不知从哪来的茶杯，忽然朝她这边砸过来，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一声清脆。
茶杯被摔在地上，碎成好几片。
此时，里面传来一阵响声，噼里啪啦的，像拆房子一样，绮怀不禁担忧起来。
“儿啊，你不能再赌了呀……”这是娘的哭声，“这是你妹妹给娘看病的钱啊。”
绮怀浑身惊了一下，来不及多想，便慌忙丢下药，冲进屋子里，却看见大哥正在跟娘争抢着钱袋子。
整个房间乱七八糟的，被褥掉在地上，衣裳搭在桌子和椅子上，茶杯都被打碎了，碎片到处都是，那缺了盖的茶壶在床上躺着，床上还有一摊水和茶壶里掉出来的茶叶……
“大哥，你在做什么！”
绮怀瞪大了双眼，瞬间冲上前来，猛地抓住大哥的手臂，试图拉开他，怕他伤着娘，可咬着牙拼尽全力了，还是拉不开他。
“滚一边去！”大哥突然怒吼了一声，一把甩开她，“别挡着老子发财！”
绮怀被他推了一把，一下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后倒去，措不及防地摔倒在地上，双手习惯性地往后撑着地，怎料压到了碎片，一阵刺痛感瞬间从手掌上传来。
“嘶……”她疼得皱紧了眉头，缓缓抬起手来，低头一看，雪白的掌心处有一抹鲜红，那道被割破的口子格外显眼。
可她来不及处理伤势，便看见大哥毫不犹豫地奋力甩开娘，娘整个人摔在床上，大哥便一把抢过钱袋子，头也不回地踏过地上的碎片，往门外走去。
“大哥！”绮怀大声喊道，他却没停下脚步，也没回头。
绮怀坐在地上，看着自己还在流血的手，又抬头看了眼趴在枕上痛哭流涕的娘，她感到很无助，很绝望，委屈的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让她忍不住想哭。
然而这鼻子一酸，眼眶突然就湿润了，这泪珠也不受控制地一滴一滴往下掉，心里的疼痛，似乎让她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了。
……
然，她不知，远处有一个人，正默默地看着她，关注着她。
……
孟驼子揣着钱袋，兴高采烈地走进了赌场，往赌桌边上一站，攥着手里那点银子，先观察了一下局势，看着连开了好几盘大，他又掂了掂手里的银子，一咬牙。
“小！”他重重地将银子砸在了小的区域。
荷官瞟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动作熟练地拿起盅，甩了起来：“买定离手！”
盅一打开，三个六点的骰子，荷官喊了一声：“大！”
孟驼子悔得直咬牙，却不服输，又从身上拿出一点银子，压在大的区域，怎料这时运不通，骰子的点数尽不如人意。
总之是孟驼子买什么，结果就不出什么，那三个骰子跟商量好了似的，输到最后，孟驼子实在不愿意就这么走了。
他思前想后，咬着牙犹豫了好久，突然一拍手，蹲下身来，脱下了鞋子，从鞋底拿出一张千两银票。
“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了！”他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上，站起身来，再次挤进赌桌前面，将千两银票往小的区域重重一砸。
他死死地瞪着荷官，语气坚定地喊道：“老子买小！”
荷官依旧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便摇了摇盅，然后开盘：“大。”
“哎呀！真该死！”
看着旁边的赌友在分他的钱，孟驼子紧闭上眼睛，重重地敲了几下自己的脑袋，悔不当初，却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赌桌，穿上鞋子，往赌场外走去。
“孟驼子！”身后突然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吓得一抖，瞬间回过头去，见是一个执剑的黑衣男子，容貌似曾相识。
“你是……”孟驼子紧皱起眉头，摸了摸脑袋，绞尽脑汁都想不起哪里见过这个人。
“我们大人要见你。”那男子面色冰冷地说了一句，接着还不等他开口，那男子便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拽着他往赌场里面走。
他瞬间慌了神，觉得自己被劫持了，刚想喊叫，怎料那男子突然扬起剑，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最好老实点，大人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他被那男子的剑吓到了，瞬间紧闭上双唇，匆匆移开了目光，看都不敢看那男子一眼，甚至都没有心思去想那个大人是谁。
毕竟在这种地方，死个人什么的，一点也不足为奇，何况死的是他这种市井流氓，他还是老实点吧。
……
忘忧把孟驼子带进鹤奴大人所在的房间，一进去，便一脚往孟驼子的膝盖踹去，摁着孟驼子的肩膀，逼着他跪下来。
“哎哟哎哟……疼疼疼……”孟驼子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着，面色痛苦地看着他。
忘忧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缓缓收回手，抬眼朝屏风后的那个修长的身影看去，单膝下跪，低头抱拳：“鹤奴大人，属下把孟驼子带来了。”
“什么？鹤奴大人？”
忘忧话音未落，孟驼子便惊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来，瞪大双眼，一脸惊恐地看着他：“是李家的鹤奴公子！”
忘忧面无表情地瞟了他一眼，也没理会他，此时，听到屏风后传来几声轻咳，李鹤奴缓缓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忘忧正等待着李鹤奴的指示，怎料那孟驼子忽然叫了一声，接着便踉踉跄跄爬起来，转身便往门外跑。
忘忧瞬间站起身来，追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见他还想挣扎，忘忧立刻拔出长剑，直接抵在他脖子上。
他瞬间静止不动了：“大人饶命……饶命啊……”他惊恐地看着脖子上的剑，声音都在颤抖着。
“还想跑吗？”
忘忧眉头一皱，吓得孟驼子瞬间跪了下来，朝着李鹤奴的方向，连连磕头认错：“大人饶命……小人知错了……”
见状，忘忧抬头看向李鹤奴，见他若无其事般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慢慢拿起茶杯，轻提茶盖，抚了抚茶面，惬意地饮了一小口。
忘忧像得到了指示一般，这才敢收了剑，一把揪起孟驼子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拽起来，像玩偶一样，直接拽到李鹤奴面前，让他跪在李鹤奴脚边。
接着，他便站在一旁，等候指示。
“孟驼子，你是不是以为换了个赌场，我就不知道你干了些什么？就抓不着你了？”李鹤奴把玩着手上的茶盖子，看也没看孟驼子一眼，语气出奇的平淡如水。
“大人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孟驼子哭着喊着，连连磕着头，碰撞地板时的声音格外响亮，“那一千两我一定会还的，求大人别杀我……”
“我不缺那一千两。”李鹤奴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住，目光缓缓落到孟驼子身上，却忽然皱起眉头，眼神渐变犀利，“我说的是绮怀。”
“什么？”孟驼子猛地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李鹤奴。
“我不是说过，让你把她带回家吗？”李鹤奴猛地将手中的茶杯往地上砸去，那清脆的声音未落，他却已经从手袖里抽出了一把匕首。
“你想死了是吗？”李鹤奴一把揪起孟驼子的衣领，将他拽到眼前，“私吞那一千两不说，还敢违抗我的命令？”
李鹤奴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渗入皮肉里，丝丝鲜红立刻染上了刀刃，而那孟驼子，除了浑身发抖，一脸恐惧，也就剩下满嘴求饶了。
眼前这景象，在忘忧看来，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常见，毕竟跟着李鹤奴这么些年，他已经学会平静地看待死生之事了。
“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把绮怀带回家。”李鹤奴缓缓放下匕首，松开了孟驼子的衣领，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听明白了吗？”
“是是是……”孟驼子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弯着腰，狼狈地转身欲走。
“等等。”
李鹤奴突然喊住他，吓得他浑身抖了一下，立刻回过身来，却不敢再抬头：“大人还有何吩咐？”
“把手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