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折念看着扶然把那个叫绮怀的戏子安顿下来了,她才舒了口气,回到书房,姜折念紧随其后,在门口时稍作停留,小声唤来侍女锦瑟。
“锦瑟,你让厨房熬点绿豆汤,熬好了以后就盛着,将军不爱喝热的,待我唤你时,你再端来。”他收了伞,轻轻倚靠在门边,语气认真地对锦瑟嘱咐道,“记得别放太多糖,将军嫌腻。”
“姜大夫,你也太称职了吧?”锦瑟捂嘴嬉笑,打趣道,“连将军的喜好都这么清楚。”
闻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没说什么,便进房去了。
“阿念,我好累啊。”她将剑往桌上一丢,便直接走到软塌上,侧躺了下来,手肘枕在头下,半眯着眸子,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那你先躺会。”姜折念轻轻关上门,走到桌子边,拿起她的剑,走到兵兰边,小心翼翼地放上去,“一会再练字吧。”
“我不想练字……”她欲哭无泪地哼了几声,睁开眼睛注视着他,样子可怜兮兮的,“阿念,我不想背诗了,不想再读圣贤书了,好烦啊。”
她语气里带着哭腔,可听来却更似撒娇,这细细的声音传入他耳朵里,惹得这心里也像小猫挠痒一样,他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那怎么办啊?”他故作无奈地看着她,人却已经走到书案边,开始整理起那堆杂乱的宣纸,目光却仍停留在她脸上。
他习惯了温柔地看她。
“明日不是还要跟皇上交差吗?”他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已经把那堆宣纸收起来了,也将毛笔一支支地挂上去了。
“要不你就说我生病了,明日不能去上朝了?”她凝眉看着他,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反正你是大夫,你说的话,他们肯定会信的。”说着,她又舒了眉头,露出一副惬意的模样。
闻言,他不禁笑了一下,扶额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是要我包庇你?”他说着,慢步向她走去,“那你是不是应该贿赂我一下?”
“贿赂?”扶然眉头一皱,看着他走过去,慢慢坐起身来,“那你过来。”
“嗯?”他顿时心生疑惑,走到她面前,怎料她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身边坐下。
他还没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已经凑上前来了,一只玉手慵懒地搭在他肩上,另一只手的食指缓缓挑起他的下颚:“姜折念……”
她轻唤他的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媚人的笑意。
他低眉瞟了一眼她的动作,不禁勾唇一笑,轻轻应道:“怎么?”
“你好大的胆子啊,这点小事也敢跟我谈条件?”这话听来像质问,但不知怎么,她这语气很轻,很柔,更像是在挑逗他,而且她说话的时候,嘴角的笑意丝毫未减。
这算是挑逗吧?
“阿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伸手轻轻掐着她的下颚,“你好可爱啊。”
“什么?”
她愣了一下,姜折念便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凑上前去,刻意在她唇边停留下来,见她惊诧地瞪大了双眼,他不禁笑了一下:“傻姑娘。”
“下次再说些让我误会的话,我可就真要做些让你误会的事了。”他从她脸侧擦过,凑到她耳边,温柔一道,“记住了吗?”
“你……!”她猛地甩开手腕,推了他一把,身子往后缩了缩,怒目圆睁地看着他,“姜折念,你给我滚下去!”说着,她突然踹了他一脚,他整个人措不及防地从软塌上摔下地。
“哎哟……”他骨头都快裂了,瞬间皱起眉头,伸手扶着腰,咬牙忍着疼,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身来,“我说你就不能轻点吗?”
“我、我警告你,下次不准戏弄我了,否则我就……”她的双手在空中胡乱晃动着,无处安放,眼神左右飘忽不定,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就让你去训练场当箭靶!”
闻言,他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瞬间舒了眉头,这姑娘果然是可爱,威胁人的时候也可爱。
“好,我错了,再也不戏弄你了。”他面带笑意,温柔地看着她,柔声哄道,“那作为补偿,你不想去上朝便不去吧,我会给你找个借口的。”
“这还差不多。”她瞟过他一眼,脸色这才缓和过来,可忽然间又伸手摸了摸肚子,渐渐皱起眉头,“哎,突然好饿啊……”
她说着,忽然又转过头来注视着他:“阿念,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都给我端来。”她用一种委屈的眼神看着他,“我今晚还没吃饭呢。”
“早就说过了,再忙也要吃东西啊,你偏不听。”他的语气格外温柔,听不出半分责备,“现在知道饿了?”他说着,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那时候没胃口嘛。”她撅起小嘴,脸色不悦地反驳道,“可是现在就是饿了啊。”
“好好好,我知道了。”他无奈一笑,打开门后,看向一旁守着的侍女,脸色渐变平静,淡淡地说道,“锦瑟,去厨房把将军的绿豆汤端来。”
“将军这么快就饿了?”
“是啊,一晚上都没吃东西。”他扶额摇了摇头,轻叹口气,“饭菜都端到她面前了,她也不吃。”
“那我赶紧去厨房端来。”锦瑟说着,立刻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姜折念才转身回到书房,关上门,看向侧躺在软塌上的扶然,不由得又勾起嘴角,慢慢走过去,轻声道:“锦瑟已经去给你端吃的了,再等一下。”
“嗯。”她半眯着眸子,轻轻地应了一声,语气慵懒,像睡着的小猫。
“阿然,我有件事想问你。”他走到软塌边上,慢慢坐下来,注视着她的面庞,“你为何那么随随便便的就把那戏子带回府里来?不怕她另有所谋吗?”
“不怕,她一个女子,能谋什么?”扶然依旧躺着,闭着眸子,只是上下唇轻轻碰了碰,语气甚是平淡,“何况这么晚了,她还在外面淋着雨呢,多可怜啊。”
“可你又不了解她,怎么知道她一定就单纯可怜?”他说着,拿起一旁的外衣,轻轻披在她身上,声音很轻,“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怕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阿念,你多虑了。”她没有睁眼,语气却瞬间冰冷下来,“我也不是什么单纯的人。”说着,她将外衣掀开,又缩了缩身子,外衣从她身上滑落下地。
姜折念心下一颤,张了张唇:“阿然,我……”他的眸子随着那件外衣,从她身上移开了,缓缓暗淡下来,最后还是将唇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不了解那戏子的底细,怕扶然被利用,才想提醒她一句,毕竟他就站在她面前,能看到她身后的刀子和深渊,而她自己却看不到。
可她好像太容易心疼人了,花亦显如此,花凌衣如此,这个戏子也是如此,又或者是……
她还念着儿时的那个朋友,听说那个人当年就很爱唱戏给扶然听,后来却杳无音信,说不定,扶然是因为这个才对戏子格外敏感的。
看来要治好她的心病,还是得尽快找到那个戏子。
“将军,绿豆汤熬好了。”此时,门外传来锦瑟的声音,瞬间打断了姜折念的思绪。
他匆忙将外衣捡起来,又抬起头,闻声看去,门正好被打开了,锦瑟端着食案走进来,香味扑鼻而来,扶然瞬间从软塌上坐起身来:“可算端来了,饿死本将军了。”
锦瑟将食案放在桌上,伸手正要拿碗,姜折念见状,立刻起身出言:“锦瑟,你先出去吧,我会伺候将军进食的。”他走上前去,轻轻推开锦瑟的手。
“啊?大夫还管这个吗?”锦瑟诧异地抬头看向他。
他不禁低眉笑了一下:“我是将军的大夫,关乎将军的身体,我自然是都要管的。”
“这……”锦瑟默默地低下头,又偷偷看了几眼扶然,似乎在等扶然回答,扶然不下令,她就不敢出去。
“好了好了,你们俩再争下去,本将军就该饿死在这了。”扶然的语气听来很是不耐烦,“锦瑟,你出去吧。”
“啊?”锦瑟愣了一下,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低下头,应了一声,才转身往门外走去,走之前还刻意瞪了他一眼,好像什么好差事被他抢了一样。
他心里顿时感觉很委屈,只不过是想伺候一下自己家媳妇儿,怎么还有错了呢?
“阿念,你让厨房端了什么来啊?”扶然好奇地问道。
“是你爱喝的。”他拿着勺子,不断地从盅里舀出绿豆汤,再倒进碗里,待差不多了,又伸手探了探碗的外壁,感觉温热温热的,才满意地端起汤碗。
“我知道你睡前不爱吃糕点,所以就提前让人熬了这个。”他端着汤碗,走到她身边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点,递到她嘴边,“张嘴。”
“你怎么不吹一下?”她嫌弃地瞟了他手里的绿豆汤一眼,凝起眉头,脸色渐变不悦,“想把我烫伤?”
“怎么舍得伤着你?”他低眉一笑,又将勺子递前了些,“放心,不烫。”
“真的?”她半信半疑地眯起眸子看着他。
“真的。”
她这才缓缓舒了眉头,脸色渐渐恢复过来,张嘴喝了一点:“哎?”她惊讶地抬头看着他,“你这不是刚熬好的吗?怎么不烫啊?”
“我让人先盛凉了,才端来的。”他绕着汤面的边缘,舀了一勺,又递到她唇边,她乖乖地张嘴含入,吃得欢喜,像个小孩子。
“阿念,你怎么那么知晓我的喜好啊?”她说着,忽然伸手想用袖子抹嘴,他见此,赶紧放下汤碗,拉住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