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姜辞握紧了卫小公子的手,坐在一旁定定的看着他。“为什么要同我说这样的故事?”
卫小公子反手将小丫头的手牢牢扣紧了,“这是我从弥僧那里得来的物件,你若是想,这些就放到你这阁里。”
姜辞接过了那铅粉和面靥笔,仔细拿帕子装了起来,正要起身,却被卫小公子的大掌牢牢箍住了腰。他今日的身子太凉了,手也捂不热,但姜辞任他抱着,两人的胸腔内的心似乎都在尽力靠近一点。
姜辞不是第一次听他同自己说故事,只是她每次听他说的,总能嗅到一丝道不清的情绪。是惶恐?还是什么,总之让人抓不住。
“阿辞,我好怕?”
卫小公子将下巴轻轻搁到小丫头的肩膀,整个人犹如大熊一般将姜辞牢牢环在自己的领地。素来平和稳妥的卫小公子说他怕了,他这些年一个人在卫氏底层挣扎煎熬,没有过怕的时候,可是如今与姜辞重逢,似乎惶恐大于喜悦。
大概是卫小公子也明白,阿辞在自己心里是占据着怎样的地位。他将她放在了心尖上,惦念了她好些年。阿辞成了他的软肋,卫小公子把这一点瞧得清清楚楚,他卫良夜藏了好些年的软肋,惦念了许多年的心尖肉,若是叫卫敦或者其他卫氏的人发现,定要将小丫头牵扯进来了。
姜辞放下了手中的物件,轻轻转过身来,仔细盯着卫小公子的眉眼。“你在怪我?还是怪你自己?怪你守不住自己的这份心思,经不起我提起的陈年往事,便叫你一时莽撞的自爆身份。可是 ”
卫小公子听着小丫头一字一句的说着,“你一直这样执拗下去,我们要何时才能走到一起?”
何时才能走到一起?
卫小公子轻轻的摇着头,他不知道,他眼下似乎将自己也将阿辞置入了两难的境地。他怕自己多与阿辞来往,叫卫氏幕僚发觉,给阿辞的百赊阁会带来无休无止的麻烦。可是他又真的,叫阿辞等的太久了。
“对不起,我少时太过轻狂,许了一个诺言,便叫你等了我好多年。即便知道我自己境况糟糕,却还是自私的想将你圈入我的领地。可是阿辞啊,我怕,我怕你等不了,也不愿再等我了。”
姜辞将卫小公子眼下的一片青色看的清楚,他同上次相比,似乎憔悴了许多。
小丫头揽住了卫小公子的脖颈,“卫良夜,有些话我要同你说清楚。我不怕麻烦,也不在乎你的身份。我少时便喜欢你,那时尚还懂得遮掩,可是我等了你这些年,对你早就不是少时清浅的喜欢了。我想同你走到一起,想一起风雪共白头。我这个人认死理,因着小时受尽了孤独,便将你当成了不可多得的存在。换而言之,在我看来,你早就是我的人了,只是我将你放了好些年。”
姜辞说着这话,眼底的霸气与占有欲一览无余。她看着面前这个宽厚的身影,她的青衣,若不是被这百赊阁拘着,她早将他抓回来了。
卫小公子眸底渐渐生出了笑意,瞧瞧,原来他的小娘子这样霸道,早早将自己看成是她的人了。也罢,卫氏那边,他不能再徐徐图之了。尽早将麻烦解决了,也好叫她的小丫头少些麻烦和担忧。
“既然这样,我往后再不叫你等了。”卫良夜说着这话,眼角满是笑意。只是心间霎时略过一丝痛意,叫他的脸又白了几分。
姜辞看他面色有些苍白,以为是他受了寒风,又将人按在了炉子旁。
“你这样,可是真把我当成体虚的小娘子了?”卫小公子忍着心口上的痛,抬眼看着姜辞满是揶揄。
“是又怎么样,你就是我姜辞的小娘子,反正我喜欢你,你怎么样说都行。即便你往后直接住进了我的百赊阁,旁人还能嚼你舌根子不成?”姜辞虎着头脑,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
这话听得倒叫卫小公子先是诧异,而后又挑了挑眉。
“姜阁主是要养我这个小白脸了?”
姜辞知晓他这是调侃自己,轻轻在卫小公子胸口上锤了一拳。“你尽管笑话我,说我不矜持也好,左不过我是这百赊阁的主人,坐拥无数珍宝,即便养了你又如何?你既然在卫氏过的不好,现下一个人漂泊在外,倒不如在这阁中多陪陪我。”
小丫头说着这话,却是无比正经。眸子里翻腾着闪烁不清的光,她好不容易将他找到了,哪里还能叫人跑掉?若是可以,她倒也想拿绳子将他与自己绑在一起,日日黏在一起,叫他哪里都不能去,眼里心里都只有她一个人。
这样一想,姜辞垂下来眼眸,将自己的心思按捺下去,藏起了闪烁着疯狂占有欲的目光。还不能让她的青衣知道,她这样的心思。若是将人吓跑了,便少了许多乐趣。
心口的疼痛愈发严重,卫小公子撑着面上的笑容,指甲却狠狠的嵌进了手心。不正常,太不正常了。他这次受伤后的表现,倒像是…… 中毒了。无端昏睡了这些天,连弥僧都看不出他身上除了那个伤口的其他端倪。
卫小公子低头掩去了眉宇间闪过的痛色,再抬头嘴边依旧挂着清浅的笑容。
轻轻的握住少女半搭在胸前的一缕秀发,“你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不像是话本里强抢黄花大闺女的无良恶霸?”
姜小阁主瞧着卫小公子眸子里深深藏着得意,微眯双眼,嘴角扬起了一抹邪魅的笑。
卫小公子没等来姜小阁主的应答,便察觉到唇间细细碎碎的吻,那贴着的柔软似乎在想着法子挑逗着自己,叫他浑身都升腾着一股磨人的火。
姜辞分明瞧见被她压着吻的人身下有了些变化,眼角笑意愈深。“我觉得我更像磨人的小妖精?嗯?”
她这样挂在他身上,当着叫卫小公子有些受不了。二人吻得正动情,姜辞却被卫小公子猛地推了过去,整个人也失去了平衡,倒在了一旁的贵妃椅上。
卫小公子脸上还挂着绯红,只是看着她的眼神变得冷漠。
姜小阁主也有些诧异,方才他还那样动情,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冷漠。二人一时间都愣了一下,卫良夜也觉得自己的情绪突然失控,瞬间收回了自己有些淡漠的目光。
“姜阁主实在不矜持”
卫良夜皱紧了眉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开口说了这样的话,只是方才她与他吻的动情的时候,他只觉由心间升腾了一股排斥感。
不,他怎么会排斥小丫头呢?
姜辞被这一推,猝不及防的倒在了一旁。不过瞧着卫小公子面上还挂着绯红,以为他是在害羞。所以即便听见卫良夜说了这样的话,倒也没有生气。
“没办法,我的卫小公子太矜持,我只好鲁莽一些。”
卫良夜瞧她面上还带着笑,心下的排斥感渐渐褪去,眉眼间也多了几分暖意。
“阿辞,我今日还有事?过些天再来。”
不等姜小阁主反应过来,卫良夜便出门驾马离去。
“这…… 这是怎么了?”小丫头伸手摸了摸唇,似乎唇齿间还留着那人口中的清香。她怎么?怎么那么急不可耐?可是话本子里不是都这样写的?二人失散多年,然后见面来个亲吻?怎么到她这里,还把人给吓跑了呢。
姜小阁主烦躁的揉了揉小脑袋,眉宇间满是郁闷。似乎方才那个眸中升腾着疯狂占有欲的人,不是她。
“不正常 ! 绝对不正常。”卫良夜那厢骑马出了百赊阁,眸中多了几丝慌乱。他方才那样的反应,似乎自己的情绪一下被某些不知名的东西一下冰封住了,叫他整个人像被冰冻了一番。
“喂,我说。人家是小别胜新婚,你俩这分离好些年,不该腻歪着三天三夜好好说着体己话。”
弥僧手里拿着酒壶,整个人浑身也散发着酒意,俊俏的脸上染着微醺的红晕。他还以为今日卫良夜不会回这间屋子了,自从两人住了一间屋子,弥僧便没在屋子里喝过酒了。只因为卫小公子受不了酒气,他一喝酒便被他扔出去。这样想着,小和尚不禁摸了摸光头,心中暗生唏嘘,今夜怕是又要被扔出去了。
卫良夜一进屋便闻见了屋子里的酒意,果然皱着眉将窗户打开了。
“你要喝酒也将窗子打开,又不是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怎么连喝酒都喝出了贼的感觉。”
这话听得弥僧一激灵,“我这不是怕你又把我扔出去吗”
他说完这话,心底也暗生某种奇异的感觉。他这个样子,像极了独守空房哀叹唏嘘的怨妇。弥僧连忙甩了甩头,他是不是当和尚当的清心寡欲了,这脑子里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
“我怕是身体出了大问题?”
弥僧那厢喝完了坛子里的最后一口酒,听了这话还揶揄的冲着卫小公子笑。
“能有什么大问题?不会是不举了吧?”
他说着这话,已经做好了被卫小公子揪着领子丢出去的准备了。哪知卫小公子皱着眉,坐在一旁给自己细细把脉。
当即,弥僧心里也咯噔一下。
“兄弟,你来真的?”
说着这话,弥僧拉好了原本大散的衣襟,沓着鞋子踉跄的走到了卫小公子身边。眸间也清明了许多,郑重的将卫小公子的手腕拉了过来。
“你的脉象没有异象。”
弥僧放下了卫小公子的手,吐了一口气,却瞧着卫良夜还执着的给自己摸着脉。
“你究竟是怎么了?身子哪里不正常?”
“我…… ”
卫小公子也皱着眉,他该怎么说,这样的感觉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他先前与阿辞待在一起,心尖直泛着疼。如今竟又毫无感觉,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卫氏幕僚多年的追杀,让他已然成了惊弓之鸟。可先前那种异常,总叫他心里有些不安。
“弥僧,我不能再等了,卫氏幕僚的事情,还有卫顾那老狗,要尽快解决了。”
弥僧递过了一杯热茶给卫小公子,瞧着他眼中戾气愈发的重,整个人也格外阴沉。起身将酒坛子收了起来,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狠厉。
傅家镖局
“宋先生,我等了你许久,你可是来了。”
傅酒一身玄色衣袍,头上束着高马尾,整个人颇为潇洒。
宋臣翻身下了马,轻轻扬起了嘴角,看着傅酒的目光透着暖意。小丫头被他这样盯得,掩去了周身的侠气,举手投足间多了一番女儿家的姿态。
“呐,这些都是我搜集来的零星碎片的消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你知道的,我成日里都四处奔跑,实在无暇帮你斟酌这些消息的可靠性,只好全部都给你了。”
傅酒看他下了马,便将怀里收拾整齐 的一沓子纸条信纸一股脑儿全部塞到了宋臣的怀里。
宋臣接到后翻了几下,瞧着有黄皮子纸的,有书信的,还有不知何人写的批注,各式各样的纸样都有,一看就是用了各种办法各种渠道获取来的消息。
心下升腾着暖意,伸手揉了揉瞧着他的傅酒。
“这些年多麻烦你了,丫头。”
他与傅酒认识了许多年了,这些年小丫头一直在帮他找寻父亲的踪迹。初时他还不明白小丫头为他做了这样多,她一向藏不住旁的话,只是这些年对宋臣的心思倒也是藏得死死的。直到宋臣自己发觉,他每走到一个地方,大多时候都能与傅家镖局的车队相遇,还都是顺路。他即便再不注意这些,知晓时也是恍然大悟。
小丫头红着脸任他揉着自己小脑袋,也不说话。
宋臣身为皇上亲赐的采诗官,负责的便是巡游各个地方,讲白了就是给皇帝递各种小道消息的跑腿儿,暗中盯着他的眼睛并不少。但这些年一路上总有傅家镖局为他保驾护航,他总省去了许多麻烦。
一开始他也是有些防备傅酒的,只是这个丫头这些年来实在是木讷的很。除了帮他搜集消息,暗中保驾护航,对着自己的时候大多不说话。
除了偶有一次二人遇险,这小丫头烧的迷迷糊糊的,在自己耳边说了一整夜的“宋先生,我心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