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听说那妖妇最近正在大肆加大人手四处搜查夫人生前给您留下来的资产。”
何辞站在外间，听着管家的话，面色淡然，只是偶尔掀起帘子瞧着床上将被子拱作一团的小丫头，“嘘，小点声。她还睡着。”
管家看着何辞望着里间的眼神带着无比温柔，思索了一番，还是踌躇着开了口。
“少爷这是要对少夫人坦诚相见了吗？”
何大少爷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回答管家的问题。
“你觉得她会是那妖妇派来的人吗？”
管家听了这话，再三观察了何大少爷的脸色，只是他神色不变，叫人看不出什么来。
“属下只是觉得少夫人与您相处时日尚短，究竟是否与那边有所勾结还有待商榷，少爷倒也不必将人放在身边太过亲近。”
何辞听了这话，嘴角微抿，微抬眉眼，眸中多了几分讳莫如深。
“嗯 ～”
小丫头恍惚间听见有人在说话，懒懒的挪动了几下身子，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叮咛声。
何辞听见床那边传来的动静声，冲管家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缓缓迈着小步走到了床边，摸了摸小丫头的小脑袋，瞧着她还有些迷糊，眼角还夹杂着慵懒的睡意。
“早膳想吃什么？”
小丫头下意识用自己的小脑袋去蹭何辞的手臂，努了努嘴。
“想吃金桂木栗粥。”
何辞瞧着小丫头的眼睛还困得睁不开，颇为怜爱的将半坐在榻上的人又按倒了下去。
“你再睡一会，我过会儿再唤你起来吃早膳。”
一旁的管家看着直摇头，他觉得方才同大少爷的话都白说了。他看着少爷长了这么大，就算从前因着伪装少爷也与不少女子暧昧嬉闹，可他还没见过哪个女子在少爷跟前有这般待遇。
罢了，少爷好不容易寻了一个得他心意的女子，少夫人贪财便贪财吧。索性少爷养的活。
何辞在此之前并未下过厨房，他也是今日突发奇想想为自家小媳妇儿做一顿早膳才来了厨房。
嗯 …… 自家媳妇儿自己不宠那留给谁宠啊。
“大少爷 ”
在膳房里忙碌的厨娘们还是第一次见何大少爷一大早来膳房，一位厨娘瞧着何大少爷略显局促的看着面前的食材，微红着脸上前往何辞身边凑近了几步。
“大少爷，您是要做什么啊？不如奴婢同你一起吧。”
一旁的几个老婆子瞧着凑上前的年轻小厨娘，心中不禁狠狠啐了一口。
还真是见着自己年轻就不放过任何一个勾搭少爷的机会。
小厨娘嗅到了何辞身上的香味，面色微红。
虽是她比不了外面的花容月貌，但她胜在长的清秀。
哪知一旁的何大少爷一把将人推了好几步远，将小厨娘直踉跄了几步，柳腰也狠狠撞到了案板上。
何辞掩去了眉眼中的不耐烦，他给自己媳妇儿做早膳，哪里轮到她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厨娘眼巴巴的凑上来。
小厨娘疼的龇牙咧嘴，只好不情愿的揉了揉腰，狠狠瞪了一旁站着看她笑话的老妈子们，半是羞臊的退了出去。
何辞见人退出去了，随手指了一个老婆子，“那个 …… 那个你可知少夫人平日里吃的金桂木栗粥是如何做的？你同我说一步。我做一步。”
这话叫老妈子一听，哪里不知道何大少爷心里是怎么想的。
一旁的老妈子一个个也心生诧异，他们素来不可一世的何大少爷这是要为了新少夫人洗手做羹汤。这少夫人，果然是有些手段，将大少爷管的服服帖帖。
于是乎，成比目方才洗漱完毕，还没来得及上妆，何大少爷为他洗手做羹汤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何家。
站在她身后为她梳妆的小丫鬟悄悄打量着铜镜里的成比目，心中暗暗艳羡。却又带着几分不甘，这少夫人长的虽说清灵俊秀，但离倾国倾城着实还差的远一些。
“少夫人，奴婢真是羡慕你。从前大少爷虽说对待别的女子也是温柔，但她们同少夫人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成比目方才还在因为何辞亲手给她做羹汤的事微微失神，听了小丫鬟的话，嘴角却微微勾了勾。
她管他从前做什么，眼下他只要心中有她便够了。索性，离她复仇又近了一步。
何辞，你多在乎我一点，我便能叫你到时多痛一分。
彼时何辞正好端着羹汤走了进来，一进门便听见小丫头同他的小媳妇儿在那嚼舌根。
立马将手上的羹汤递给了身后的小厮，“何府什么时候招进来这么不知礼数的丫鬟，我怎么说也是何府的大少爷，是你半个主人，也是你能私下编排的？惶恐还是在少夫人面前。”
何辞这样说着，脸色阴沉了不少。叫一旁的小丫鬟看的有些不寒而栗。
“来人，将这丫鬟发落了出去。”
若是可以，何辞恨不得将那小丫鬟的嘴先缝了先，他这些年熬出来的性子，也并非是好说话的。只是从前他孤身一人在这何家，旁人如何说他，他统统不在乎。
如今不一样了。何辞有些忐忑的看着坐在铜镜前没有说话的成比目，他有了自己想要相守一生的小丫头，并不想自己与她因着从前的事心生嫌隙。
“你发那么大的火做什么？你从前做的什么事我并不在乎，你从前与多少美人欢好我也不计较。即便你现在出去寻欢作乐，我也能帮你打掩护，叫伯父不会怪罪你。”
小丫头转过身来，仅仅只看了何大少爷一眼，便又仓促的低下了头。但何辞没有忽略她那一眼间的失落。
何大少爷有些慌了，她这样莫不是生气了。
何大少爷思及此，快步走到成比目面前，一把将人揽在了怀里。
“你可是被气糊涂了，说的什么话？我现在是你的夫君，哪里有夫君寻欢作乐，妻子还打掩护的道理。从前的事，我以后慢慢说给你听。”
何辞盯着她低垂的小脑袋，眸中似乎坚定了几分。
他这些年心中憋着许多伤心难过的事，从前不想说给她听，是不想她徒增烦恼。
而今，却又想着他们往后是要相守一辈子的夫妻，又想将那些她从未参与进来的过去一一说给她听。
小丫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何辞。
“你说过，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叫我不要借着手段亲近你，可你总是离我越来越近。”
小丫头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叫何辞打断了。
“你只当我那些话都没有说过，好不好？我如今是真的欢喜你，心悦于你，从前说的话你别记着了，成比目，我想娶你为妻，是认真的。”
何辞说着这话，眸中满是认真。叫成比目看的一阵恍惚，恍惚之间此时此刻的何辞给她产生了一种要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看的错觉。
“好，我信你。也将你从前的话忘了。”
小丫头这样说着，眉眼间却闪过一丝狠厉。
她可以将何辞说的那些话都忘了，可是她爹的仇，她是断断不能忘得。
小丫头一口口的吃着何辞喂过来的木栗粥，心中却不知在暗暗的盘算着什么。
当日下午，何辞前脚才和管家踏出了何府的大门。
后脚何二少爷便在荷花池边碰巧遇到了成比目。
成比目今日穿的倒不是往日的黑色，而是身穿了一身蓝色轻纱对襟襦裙，肩披了一条乳白色的波纹披帛。小丫头站在荷花池边，不知在想什么，这般窈窕的身影，格外吸精。
何二少爷远远的望过去，恍惚间瞧见成比目冲着它抛了一个千娇百媚的笑。
大概，是自己看花了眼吧。
何二少爷这样想着，伸手揉了揉眼。
再睁开眼，却瞧着成比目不知为何直挺挺的一头栽倒了荷花池里。
何二少爷也不知怎的，疾步跑过去救人的心情竟隐隐夹杂着几分兴奋。
“成姑娘，别害怕，我来救你了。”
看着在池塘里挣扎的成比目，何二少爷想也不想的一跃而下。
何大少爷一路将人紧紧搂在怀里，感受着小姑娘温软的身子。
因着成比目的全身衣服都湿透了，一身轻纱紧贴着身体，将小姑娘曼妙的身姿毫不掩饰的暴露在何二少爷面前。看的何二少爷一时心中有些燥热。
何二少爷一直守在小丫头床前，时不时的帮她擦去额头渗出的冷汗。
“别走 ～”
小丫头不知是不是烧糊涂了，一把拽住了何二少爷的手。叫何二少爷心中好不欢喜。
彼时何辞正和管家暗中依着惯例去巡查何夫人生前给他留着的店铺地产，哪知接到了小厮的消息。说是少夫人不慎跌入了池塘，一时间何辞什么也顾不得了，撂了账本就急急往何府赶去。
一进厢房便瞧着自家媳妇儿的手还紧紧拽着何二少爷。
何二少爷见何辞进来了，对上他阴沉的目光不禁生出了些许心虚，却还是任由小丫头拽着他的手不放。
这一幕叫何辞看的是怒火中烧，一把将何二少爷的手从小丫头的掌心生生拽了出去。
“你大嫂这个样子，二弟也不知避嫌。不过还是要多谢二弟救妻之恩。”
何辞虽说着道谢的话，语气却满是狠厉，颇为咬牙切齿。叫何二少爷看的有些怂了，冷哼了一声便退去了。
何辞见着何二少爷退去，才收敛了些许怒气。转头望着床上还发着冷汗的小丫头，小丫头眉头紧锁，面色惨白。叫何辞看的十分心疼，方才的怒气也生生憋了下去，大手有些怜惜的拂了拂小丫头的鬓角。
“别走，何辞。”
何辞正失神着，猛然听见小姑娘低低的呢喃声，叫他心中憋着的怒气也是一扫而空。
罢了，媳妇儿都这个样子，到底还是惦记着他，他便不同她计较了。
何大少爷一直端坐在床前，守了小丫头大半夜，小丫头才堪堪转醒过来。
看着何辞眼底的乌青，成比目轻轻的用手指拂了过去。
他长的这样好看，对自己也是千般万般的好，可是何辞，我们没有结果的。
不为什么，只是因为你姓何。
小丫头这样想着，心中也格外的难受，好似被揪紧了一般。
眼角有些酸涩，黯然的落了一滴泪滴在了何辞的脸上。
何大少爷似乎被惊醒了，一抬头睁眼便瞧见小丫头盯着自己，眼睛还红红的，似乎是哭过了一般。
“怎么了？可是白日里落水惊着了。”
何大少爷动了动有些僵硬麻木的胳膊，一把将小丫头紧紧揽在了怀里。
“别怕，我在这里。我一直都会守着你的。”
何辞说着这话，有些心疼的拿下巴蹭着小姑娘的额角。
“真的吗？无论怎样，你都会守在我身边吗？”
成比目盯着他，也不知为何她突然对这样的何辞心生期待。
“自然。”
何辞坚定的答道。
“可是我阿爹从前也是这样说的。”不知为何，成比目突然想同何辞说她的阿爹。当然何大少爷是高兴的，小丫头也是第一次同他提起了她的阿爹。
“我阿爹从前也是个有名的入殓师，我娘生我的时候便难产死了。虽然他总说要赚好多的钱给我招后娘，但他其实得了钱都是偷偷的攒起来，我猜他定是在给我攒嫁妆。他同我说，在我没嫁出去前，都要守在我身边的。可惜说了这话没多久，他便死了。”
小丫头瞧着面前的宫灯，思绪渐渐的飘远了。
六年前
“成家丫头，快将你爹叫出来，我给他寻了一个大单子，可是朝和江有名的何家。”
瞧着面前眉开眼笑的阿婆，小丫头忙兴冲冲的喊道：“阿爹，又有生意了。”
如果她知晓此次生意叫阿爹再也回不来了，她是怎么样都不会让阿爹去的。
“丫头，锅里还热这栗子粥，你趁热喝了。”这是阿爹走之前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那时还担心过阿爹真的赚了许多钱便给她招个后娘，只是后来见到了那些给她攒的嫁妆，已是在她的阿爹死后了。
阿爹一去三天都没有回来，她去找阿婆，阿婆也不在家。
小姑娘有些担心，一个人顺着半山腰下去。
这臭老头不会真去城里给她接后娘了？
小姑娘在没找到她阿爹的尸身之前，还满心怨气。
她那时还不知道，她的阿爹被人挖了双眼，死前还挣扎着往家里赶，心里只念叨着那个总让他不省心的女儿。
只是眼睛被挖了，一脚踩空，滚下了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