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怎么样了?”
二人骑着马奔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方才将身后的人甩掉。只是来回追赶的过程中,宋小公子叫乱剪射中了,肩膀上插着的箭矢几乎将他的右肩膀穿透了。
二人借着月色在山间寻了一个山洞。“你中箭了!”
小丫头将宋小公子从马上扶了下来,在他肩膀处摸了一手的血。
“我都叫你走了,你偏要逞能。今日这样的状况,即便没有你,我也能应付过去。眼下你受了伤,白白拖累我不说,还叫我欠你一个人情!”
傅酒瞧着宋小公子苍白着脸,心里有些难受,喉头也哽着,嘴却硬的很。说出来的话没将宋小公子气死!
“我说你这个人,对,傅家少主是叭。我好歹也是为了救你,那样的情况下我没抛下你,若换了别的姑娘估摸着要扑到我怀里哭着喊着要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怎么到了你这里反倒成了我拖累你了!”
宋小公子气极瞪大了双眼,说着说着闷闷呛了一口气。他第一次救个姑娘,还被姑娘嫌弃多此一举,这叫他怎么不气。
宋小公子第一次的英雄救美的美梦就这样破碎了!
傅酒撇了撇嘴,似是不赞同。一言不发的将宋小公子推到巨石块上,双手在摸索着宋小公子腰间的衣带。
“废物少主,我警告你别乱来噢!”宋小公子挣扎着动了动身子,却扯到了伤口,不禁的龇牙咧嘴喊疼。
“你轻点儿,我疼!”
宋小公子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实在是这巨石块硬的很,将他腰硌的慌!
傅酒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面无表情的看着身下的宋小公子开口说了一句:“老实点,别动!”
说着一把扯开了宋小公子的黑色长袍,露出了好看的锁骨。肩上的血泛着黑色,伤口翻出来的血肉也带着暗黑色,箭从后背直直穿透到心口上方,露出了凛冽的箭头。
这样重的伤,叫在伯氏见惯了生死锤炼的傅酒也不禁皱了眉头。
“喂,我不会死吧!我可是第一次生出英雄救美的心思,老天不会是因为嫉妒我英俊貌美的容颜便借着这个叫阎王爷将我收走吧!我向上天起誓,我以后再不胡乱英雄救美了!”
宋小公子年纪稍小时确实像个话唠。
“闭嘴,这样重的伤话还这样多!”
傅酒不由得抓了抓耳朵,虽嫌他烦,但手上的动作还是不自觉的放轻了些。
“我要拔箭了!”傅酒小手捏着宋小公子背后的箭羽,正要使力。
“唉等等!”
宋小公子此时因着毒的蔓延 ,脸色愈发的白,嘴唇的颜色却深了,看着泛着紫色。
“你将我怀里的核桃酥掏出来,叫我看着……”
岂料傅酒那厢早已有些不耐烦,怎么这个时候还想着吃!一抬手用力将箭矢拔了出来,随即摔到了地上。
霎时间宋小公子肩头的伤口鲜血崩裂,溅的傅酒脸上都是血,雪白的脖颈也沾着血珠。
宋小公子一时提不上来气,小丫头直接埋头匍匐在宋小公子的肩头,一口口的给他吸着毒血。小丫头温软的唇贴着宋小公子的肩头,猛然抬头吐了一口毒血。在夜色的映衬下,两人像极了亲密无间的伴侣,鲜血沾染在傅酒的唇上,叫她无端染上了一丝媚意。
“我还没见过你这么虎的小婆娘!”这是宋小公子意识模糊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唉,想一想真是孽缘!先是无端被夺了初吻,而后又是百般挑逗,如今他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男的身子都叫这虎婆娘看了,宋小公子一想起此事就百般心痛!
他就知道,皇帝能给他派什么好差事!一上任就叫他险些丢了清白。自此宋小公子再查探时定是要带些人手,以保清白。
等到宋小公子迷迷朦朦睁开了眼,便瞧见傅酒像个八爪鱼一样死死缠在身上,一只手还压住了他的心口,叫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咳 ~ 咳 ,婆娘,你过去一点,压的我喘不过气了!”宋小公子正要去推她,小丫头便猛的坐起,眼睛都没完全睁开便拔了腰间的匕首要去刺,睁眼看是宋小公子才险险停了手!
“太虎了太虎了!”
宋小公子忙拍拍胸脯,瞧着小丫头眼睛里冒起的戾气渐渐退散,心中暗暗唏嘘。
他还以为这废物少主真是个绣花枕头!
傅酒扯着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身边还是不能睡人!眼前渐渐浮现了一些触目惊心的情景,她还是走不出那段阴影!
“抱歉,我方才吓到你了!”傅酒一脸肃穆,叫宋小公子有些失神。
没想到她也能这么严肃!
“现在何时了?”
再不回去,怕真是赶不及了!宋小公子一时有些慌了神,他答应自家妹妹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亥时了!”
“完了完了,阿辞还在等我呢!”不知道那小丫头有没有给自己留灯。
宋小公子急急挣扎着起身,一掏胸口。摸了半响,突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我的核桃酥!”
傅酒见他涨红了脸,满眼急色,才有些忐忑的指了指一旁的油纸!里面正放着少许的核桃酥。
“那个……我一直守着你,饿了……就”
说着说着小丫头也没了底气。她一直守着宋臣 ,实在无聊,晚膳没赶回去吃,肚子又饿极了,才拆了宋臣怀里的核桃酥!
宋小公子顺着小丫头指的方向看,又扫了一眼四周,瞧见油纸包里的核桃酥少了大半,地上还有些残渣,引了些蚂蚁来。
气的跺了跺脚,“你怎么能将核桃酥吃了,我要带回去给阿辞的!”他本就回去要迟了,眼下准备好的核桃酥也没了,阿辞回去定是要对他失望了!
傅酒也没想到他一时间气性这般大,心中不禁觉得委屈。她到底那时尚小,对自己的情绪掌控也不大完美。
“我救了你一命,不就是吃了你一些核桃酥,你用得着生这样大的气!大不了我改日送你一车,我又不是没吃过!”
说着小丫头愈发哽咽,撇了嘴就一直忍着眼眶里的金豆子,但到底还是叫金豆子掉了下来。因着四周寂静,叫宋小公子真的听到了眼泪水掉在地上发出“吧嗒”的声音。
完了完了,宋小公子心中早在话脱口而出就暗暗后悔,这个小哭包又哭了!
“你别哭了,都给你吃!”宋小公子起身拿起了那半包核桃酥,小心翼翼的扯着小哭包的袖子。
傅酒只是撇着嘴,别过脸不去看宋小公子。
“小哭包,别哭了,我都给你吃!是我狼心狗肺,你救了我还替我祛毒,是我不知好歹。傅小少主你饶了我罢!”
傅酒也觉得自己哭的实在丢脸,到底止住了眼泪。只是宋小公子的一句小哭包又叫她想起了她的大姐,那个生生叫伯氏规矩逼死的大姐!
“你闭嘴,我不哭了!”
傅酒这样说着真不哭了,面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是坐下来背对着宋小公子。
她才不同这个没良心的计较,也就是长的好看了些,要换一个丑八怪她早将人扔出去了。宋小公子瞧着背对着自己的小姑娘,一时间也是颇为头疼。哄小姑娘他是真的不擅长啊,他要有那本事,也不会一直和自家妹妹阿辞僵着,讨不了他的欢心。
“那什么 …… 是我方才没控制自己的脾气,惹你难受了。你有气别憋在心里,我真的不大会哄像你这般大的小丫头。我有一个妹妹也像你这般大,我小时候将她惹哭了便只知道买些好吃的哄她。现在她长这般大了,她一直同我置气,我也只会带些好吃的用这样的笨法子哄她。说起来我不是一个好哥哥。”
宋小公子这样想着,心间又升腾起了浓浓的愧疚之意。到底是他这个兄长不生气,才叫阿辞这样一直同他僵着。
小哭包揉了揉眼睛,转过身子来,打了一个饱嗝儿。
“所以这核桃酥也是你带给你妹妹的,你答应了她的东西却叫我吃了,也难怪你先前那般生气。”傅酒这样想着,心下的火也散了不少。
“罢了,回去顶多叫阿辞臭骂我一顿好了。”宋小公子这样说着,嘴边却扯出一丝苦笑。他倒希望阿辞回去能同他埋怨,而不是用着冷冷的目光望着他。
“你和你妹妹感情真好,我若得了像你这样的兄长,定是日日都要欢喜的。只可惜,我有个姐姐,但她上次同我说话也是很久以前了。”
傅酒这样想着,心中却倍感无力。从前她的大姐也是像宋臣对他妹妹一般,处处依着她,得了什么好的都要先给她留着。只是,因着伯氏的规矩,嫡系之间要通过自相残杀的方式来定下兰寺的门主之位,她的姐姐还是放弃了自己的性命。到底是死在她怀里了。
两个年纪尚小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彼此都不设防,短暂的放下了自己那些不为人知的身份和背景,坦诚着自己心里的苦楚。
宋小公子看着她低落的眉眼,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小哭包的小脑袋。
“我要走了,小哭包。我妹妹还在家中等我,我答应了今日一定要回家的。”
傅酒回过神来,听了这话翻了他一个白眼。
“你伤成这个样子,如何走?何况就一匹马,你骑走了我骑什么?”
宋小公子挠了挠头,也面露难色。
“走吧。”傅酒拽起了坐在地上的宋小公子,去外面牵了马来,先将宋臣推上马背,而后自己也上了马。
“我送你回去。”
不等宋小公子应答,傅酒便挥动了马鞭。二人往山脚下奔去。
宋小公子纠结了一路,决定叫傅酒将自己放在南城的一处客栈。阿辞在百赊阁的事情,他还不希望别人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还没同我说?”
小丫头瞧着下马就要拍拍屁股走人的宋小公子,心里不禁生出了几分怨怼。即便她已查到了他的身份,但也还是希望他能主动告知自己他的名字。
宋小公子竖着耳朵,冲她挥了挥手。
“虎婆娘,若是有缘,待下次见面我便告诉你。”
这句虎婆娘气的傅酒回去又多吃了几碗饭,他居然说自己虎。
“阿辞,我赶回来了。”
宋臣那厢同傅酒告别便自己牵了马飞奔自百赊阁。
远远瞧见百赊阁大门紧闭,心下有些惆怅。又瞧了好几遍,凑近了才瞧到有一人提了盏宫灯在门口。
一时间心下有些欢喜,阿辞果然在等着自己。
一句阿辞还没喊出口,一句嘶哑的男声叫他把话吞回了喉咙。
“阁主睡了,宋先生请回吧。再有下次,更深露重,宋先生便不用过来了。”
这话叫宋臣听了,心里实在难受的紧,他又叫阿辞失望了。自老阁主走后,阿辞本就一个人待在这里,他说好了今日来看她,结果耽搁了这样久。
宋臣只觉得肩上的伤又疼了许多,大抵这世间再没有像他这般不称职的兄长了。
原本以为掌灯的是阿辞,原来是空欢喜一场。罢了,这么晚了,阿辞若为了他等在这门口,真要生了病才是他的罪过。
“姜阁主今日可有发怒?”
那男子硬邦邦的回了一句:“不曾。”
叫宋臣觉得周身更冷了些,叹了一口气,转身扯了缰绳。
“那我走了。”
“这么晚了,留下来吧。”姜辞其实一直倚在院子里的美人榻上,她即便与宋臣再僵,到底是他哥哥。她虽面上不说,私下里也是一天一天的卜卦,暗里担忧着兄长的安危。
她中午卜卦,瞧着卦象生异,慌得她打翻了卦签,才一直在院子里守着。
宋臣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还揉了揉眼睛,瞧着小丫头披着他前些时候送的狐皮,眼角才弥漫着笑意。
“阿辞,可是生气了?我下次不这样了。”
姜辞听着兄长话里的小心翼翼,不由得酸了鼻子,眼泪滴在了手上,只是宋臣没看见。她分明借着月光,瞧见了自家哥哥一身白衣,身上却染了大片的血迹,叫人看的触目惊心。
宋臣还没反应过来,便瞧见自家妹妹一头扎到了自己怀里。那是他自姜辞被母亲逐出宋家后,第一次被妹妹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