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 妹妹。”
宋臣被小丫头这一扑扑的愣了一下,但还是下意识的将小丫头搂紧了几分。
“是哥哥不好,哥哥让你担心了。”宋小公子已经很久没有将自家妹妹拥在怀里了,姜辞自被母亲逐出,与他置气了许久,而今去了一趟朝和江倒是叫他二人打破了之前的僵局。
“疼不疼?”小姜辞瞧着那一大片血迹,叫人看的触目惊心,鼻头一酸,掉了几滴金豆子。她晌午卜卦,便知哥哥此趟途中有异,奈何那时她年龄尚小,百赊阁对她下的禁制太多,叫她脱不开身。
她嘴上不说,却在院子里的美人榻上等了一晚上,生怕哥哥此去再回不来,就像她爹爹宋洵一样。彼时其母姜容欢因着宋臣的缘故将她逐出宋家,她此后心中只当没了这个母亲,宋洵又不知所踪,而今这宋小公子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
小丫头声音极轻,宋臣似乎没有听清。“哥哥,疼不疼?”
姜辞到底是将这一声哥哥喊了出来,叫宋小公子高兴的连身子都在颤抖着。
伸手将小丫头有些凉意的手放在自己的大掌内搓了搓,宋小公子才说了一句。“哥哥不疼,哥哥厉害着呢。”
只可惜宋小公子确实是逞强说的这话,那次受伤,他前后将养了近一个月,手方能提剑。傅酒那厢回了兰寺,也真正开始行使自己门主的权利,耗费了大半个月将内鬼揪了出来。
此后宋小公子再去巡察时,总能遇见傅家镖局的人。见的多了,宋臣与傅酒也熟了,便亲近了许多。
此后许多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叫宋小公子越发觉得傅酒这小丫头变得木讷,反倒是他,在傅酒面前总归是爱上蹿下跳的,也不知道二人的性子怎么就从相近变得相反了。总归是二人各自心里有了彼此,只是一个死不承认,一个装木讷罢了。
“你可从中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傅酒撑着脑袋,倚在桌案旁瞧着宋臣翻阅着那些她用各种渠道找来的消息。
宋臣眉头皱的愈发的紧,叫一旁的傅酒看的也有些心烦。
“你别着急,总会有你父亲的消息的。这些事情,急不来的。”傅酒伸出手指轻轻抚平了宋小公子紧皱的眉头,“瞧你皱眉像个老头子似得。”
小丫头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嗔怒。
宋小公子到底是放下了手中的信件,静静望着面前的小丫头。他想把小丫头拐进自家的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话到嘴边总又被咽回去。他从前试探了几句,也被小丫头半是推脱的搪塞过去。他年龄也是二十有余,母亲催他倒也不是一两次了。只是,父亲的踪迹迟迟无法确定,叫他实在无暇再想这些了。
“你盯着我做什么?”傅酒到底抵不过宋臣一直这样盯着她,她这些年性子确实收敛了不少,只是伯氏内部安分了好些年,最近却因着兰寺与卫氏幕僚频频产生冲突,叫伯氏也愈发的不安分。她以傅酒身份出现的时间愈发的少,大多时候都是在兰寺里呆着。
“我瞧我们的傅小少主出落的愈发水灵,也不见你身边交了什么蓝颜知己。”宋臣这样问着,眸子里生出了点点希冀。
“我一个人随着镖车四处走动,看尽大好河山,不也挺好。”傅酒垂下了头,咽下一杯苦茶。她若真只单单是个傅家镖局的少主,该是多么潇洒肆意。只是最近江湖格局,波云诡谲,四隐势力蠢蠢欲动,她身为兰寺的门主,哪里敢想这些儿女情长。
宋小公子微抿嘴角,掩去了眸子里的失落。面上却大大咧咧的笑着,“你到底是个女儿家,掌管这个硕大的镖局许是不容易,你若是遇到什么问题,同我说罢。我这些年到底手里有些东西,自是会尽力帮你。”
傅酒看着宋小公子说这话,眼里极近诚恳,不禁的鼻头一酸。
“是啊,我有宋兄做我背后的靠山,我有什么可怕的。傅家镖局可是报上了你这个大腿哦。”傅酒笑着一把揽过了宋小公子的肩膀,做足了兄弟情的范儿。
入夜
“门主,宋先生在兰寺外等着。”
坐在兰寺正殿金椅上的女子听了,皱了皱眉。
她正是之前伯玉扶持的一个冒牌货,成日挂着伯玉的人皮面具,替她注意着兰寺内部的势力。不过她也不是第一个,只是之前多少人想着假戏真做,暗地里使些手段,最后还是叫伯玉除去了。
伯玉曾吩咐,这只要是宋先生来,必是要她亲自招待的。可见那位宋先生,对伯玉来说,必是不一样的。
她也想私下里瞧瞧,这宋先生到底是何人。
若是 …… 若是她将宋先生拿捏住了,指不定就能借此除掉伯玉,往后就不用披着伯玉的人皮面具,而是正大光明的以自己的面目坐在这兰寺正殿的金椅上。
她这样想着,嘴角划过一丝诡异的弧度。
“去将宋先生请过来。”
一旁的小厮凑到她跟前在她耳边低语:“门主还是斟酌,上一个冒牌货就是因着私自接见了宋先生,逼他给宋音换了脸,才引起了暗里那位门主的不满。您还是不要冒险了,去叫人将真门主请来吧。”
那金椅上的女子听了,狠狠的瞪着那说话的小厮,“我不过是想见一见宋先生罢,也是替门主分忧,要你多什么嘴,眼下我才是门主。”
说着狠狠扇了那小厮一巴掌,那小厮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被那女子瞪得不敢再说话。
傅酒暗地里得了信,才裹上了黑纱,换上了门主的装束,又在脸上蒙了一层黑纱,才踏进了殿门,便听见了那个冒牌货的话。
当即甩了一阵掌风过去,将那冒牌货从金椅上甩到了一旁。
“噗”
那冒牌货狠狠啐了一口血,看着伯玉逼近的身影,身子不禁瑟缩了几分。
伯玉轻轻笑着,眸子里却满是冷意,一把捏住了那女子的下巴。
“你当真做得起我的主了?他也是你能见的?”
那冒牌货想开口求饶,奈何下颚被牢牢钳制住,疼的她额头直冒汗。
“你不是想见宋先生吗?我今儿个也叫他好好瞧瞧你。”
看着伯玉眸子里淬着火星,那冒牌货吓得直摇头。
伯玉挥手将那冒牌货点了穴,叫她全身无力的瘫在地上。
“刺啦”一下,便将原在那冒牌货脸上的人皮面具扯了下来。
伯玉甩了甩袖子,坐在了金椅上。
“去将宋先生请进来,泡最好的清露茶来。”
宋臣方进了兰寺的大殿,一眼便瞧见了地上趴着一个女子。
“伯门主近来可好?”
宋臣只扫了那女子一眼,便再不看她。“宋先生,先前换脸一事,到底是 我莽撞了。 ”
伯玉才开口,便瞧见宋臣突然紧紧盯着她,似乎在看什么。
宋臣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微微扼首。
“说起那事,倒无不妥。我帮门主换了一张脸,门主也确实给了我一条重要的消息,这场交易我们各取所需,很公平。”
伯玉听着,面纱下隐隐藏着一丝苦笑。她习惯了傅酒的身份,自然也习惯了那个在他面前温润如玉的宋小公子。她每次以伯玉的身份与他相见,便是瞧着他这么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伯玉深吸了一口气,作为伯玉,她与宋臣之间,只能谈交易。
“哦?那宋小公子不替那人觉得惋惜,要知道,你上次所换的脸。可是风月楼第一招牌宋音的脸。”伯玉拉长了尾音,瞧着趴在地上的冒牌货竟偷偷瞄着宋小公子看。
宋小公子低低笑了一声,接过了小厮递来的茶。
“既是交易,我依门主的将人换了脸,便不管那人是谁。如今世道,哪里还有多余的怜悯心给别人。顾好自己,已是不易。”
宋臣这样说着,似乎又想起了在乱葬岗见到宋音的样子,颇为玩味的望着金椅上的女子。
“还是门主后悔了,也觉得自己这般不妥,所以想让我将脸换回来。”
他说着这话,仿若亲手操刀换脸的不是他,他也与这事丝毫没有关系。那样讥讽的语气,是在责怪她残忍吗。
“放肆。”
伯玉一把将手里的茶盏甩了下去。茶盏砸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崩裂的碎片有一片直直嵌进了地上那冒牌货的手里,疼的她忍不住哀嚎。
“再叫我便将你的舌头绞了。”伯玉周身直冒冷气,眼中似有千万把利剑。她确实有心狠的一面,可到底是分人分事的。宋音那事,是上一个冒牌货私下下的令,可到底,宋臣定是在心里觉得自己是一个嗜杀的女魔头。
罢了,她只做他面前的傅酒便好。身为伯玉的时候,她不能与宋臣沾染上任何除去交易的东西。
“门主切勿动怒,是在下失言了。”
宋小公子见她这样动了气,也收敛了几分先前的嘲讽。
“宋先生此次前来,可是因着宋洵的事情。只是我这里,除却那封前门主所记载的东西,再无什么了。”
伯玉到底平息了几分怒气,但宋臣自是不信他这话的。
“我想进兰寺的藏书馆,里面必是记载了一些先门主与家父的来往事迹。只要门主答应了我,宋臣自是会给门主同样的好处。”
“不行。”兰寺的藏书馆,外人是进不得的。这也是兰寺规矩里一条的重中之重。
伯玉下意识的做出了拒绝的回答,她现在是伯玉,不是傅酒,不能纵容自己做了违背身份的事情。
宋臣倒也不急,只是一双桃花眼紧紧盯着伯玉。他好不容易得知父亲与兰寺前门主颇有渊源的线索,自是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门主不用急着拒绝,宋臣既然这样说了,必是有一定的把握能打动门主。若是门主再想换脸,不说一张,十张我都换。”
伯玉听着这话,心中暗暗自嘲,指甲也嵌进了手心,他倒是豁的出去。
等了好半响,宋臣以为伯玉是要拒绝,金椅上那女子终是叹了一口气,“你去罢,我给你一天时间。你若寻到你想要的,我们再来谈谈你应给的好处。”
宋臣瞧着伯玉低着头说着这话,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看着宋臣离去的背影,伯玉唤来了一旁的小厮。“你去守好藏书馆,别叫人打扰他,此事也不要泄露出去。”
伯氏的那些老东西,要是知道她这般作为,定是要拿什么规矩戒条来找她的麻烦。
瞧着地上趴着的那个冒牌货,伯玉眸子里闪过一丝狠厉。
那女子也瞧见了伯玉周身的杀气,大概是知晓了自己的下场,竟兀自的开口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伯玉,你动心了是不是。你连藏书馆都让他进,我们真正的门主,还真是有魄力啊。不过若是叫伯氏的人知道,你和他必要死一个。”
“你在胡说什么?”伯玉努力平息自己内心的波涛汹涌,眉间却闪过一丝恼羞成怒。
“真没想到,门主这样的人也会对人动心。我还以为,像你这样一个连自己亲生姐姐都能痛下杀手的刽子手,永远不懂情爱为何物。”
“啊! ”伯玉一把掐住了那冒牌货的脖颈,直将那人掐的脸色涨红。“怎么了?门主可是恼羞成怒了?咳咳,你和宋先生不会有好结果的,他若得知你的真正身份,只会远离你。只会视你为一个嗜血如命的女魔头,哈哈哈,我祝门主爱而不得,一生凄苦无依。”
伯玉刷的松开了手,她才没有杀了姐姐,都是伯氏那些老东西逼得,都是那些该死的规矩。不是她,不是她。
“来人,将她的舌头绞了。废了武功,卖到风月楼里。”
那冒牌货听到刷的一下白了脸,下一秒咬断了自己的舌头。鲜血从她的嘴里涌了出来,滴到了伯玉脚上系着的铃铛,将那素白的足都染红了。
“你才是最残忍的,你给了我们这些冒牌货替代的机会,你无时无刻不用致命的权利诱惑我们,你 …… 你就是个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