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后一定要做一个万民敬仰的女侠。”
百栖山的半山腰上,一群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看着硕大的楚门外立着一排身着白衣的楚门弟子,一个个站的笔直,面色肃穆。除了为首的身披黑袍,头束白玉冠的妙龄女子在冲着他们笑。
众位少年似乎被这种大阵仗吓到了,一个个抿着嘴,不敢说话。
“喂,你们一个个能不能亲和一点,师傅让你们来招弟子的又不是让你们抓犯人的。”看着面前的少年们一个个敛着眉眼,殷芙皱着眉恨不得拿手里的剑好好敲一敲她这些师弟的脑袋。
好不容易百栖山来了一群活泼的苗子,可不能让宋洵和其他师弟给人带成木头了。
殷芙生的美,但不是娇弱的美,而是那种颇为凌人,眉眼里有几分妖意,整个人立在那里,像一株妖冶的罂粟。
那一群十一二岁的少年都是被挑来百栖山学武的,那时候四隐势力还只算个二流势力,甚至索命楼都未建立。
百栖山的楚门才是天下第一派,多少人趋之若鹜的习武圣地,人人口中的正派巨头。
而殷芙,正是百栖山掌门宋乌的门下第一大徒弟。宋洵是宋乌的儿子,排行老二。
“这是不是就是殷芙,我们的大师姐啊?”
一群少年有大胆的,悄悄抬眼偷偷看着不远处的殷芙,还有的私下里悄悄议论。“大师姐长的可真好看,像神仙一般。”
“咳咳。不要喧哗。”站在殷芙身后的一位男子大声呵斥,“你们不过是通过了初选,还算不上是楚门的人,所以这声大师姐你们还是喊的早了。”
说话的是白词,宋乌的第三个徒弟。
白词先前听着那些少年的议论,眸子里有些不屑,每年都有一群小崽子要打殷芙的主意。他从前可也是十分爱护那些未来的小师弟的,只是那些小崽子总要惦记着殷芙,叫他心里有一丝丝不爽。他还是早早叫他们离大师姐远远的,免得那些小崽子打什么主意。
“哎呀”
殷芙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白词的脑袋上,“你那么凶干什么?他们都还只是孩子,你要逞威风也要有胆子在我面前逞,别欺负人家。”
白词被她拍得猝不及防,只好委屈巴巴的揉了揉脑袋,一把躲到了站在一旁的宋洵身后。“师兄,师姐又欺负我。”
宋洵挑了挑眉,嘴角也扬起了一抹微笑,“师姐,我看他也知道错了,你也不要同他计较了。”
殷芙才收敛了几分,努了努嘴,“我不管,你们手下都收了几个师弟了,我也要收,不然成天都是孤家寡人一个,只能巴巴的看着你们天天逗自己的小师弟。”
她说完,便转身冲着那些少年笑。“师弟们,你们快拿出自己最好的本事给师兄师姐们瞧瞧,一会儿我就选你们之中最优秀的,至于最后挑剩下的,可就要去炊事班喽。”
少女的扬眉一笑叫那些少年都看呆了眼,等反应过来,便纷纷像是受了极大的鼓舞一般,舞剑的舞剑,耍拳的耍拳。
宋洵站在一旁看着她,只是无奈的笑笑。他这个师姐啊,素来鬼灵精怪。不过,让他同样感觉疑惑的是,每年来的弟子,最后都不愿意跟着师姐。
一旁的白词看着那些少年,只是撇了撇嘴,想待在师姐身边?做梦吧。他那时对那些少年倒也没有太大恶意,只是私下里便趁着殷芙不在警告他们,叫他们离大师姐远一点。
师姐那样的人,应该要和一个光芒万丈的人站在一起,才最是般配。
于是乎,在殷芙突然被宋乌召去一圈回来后,便发现那些少年全部被安排好了,只有几个剩下的被打发到了炊事班。
殷芙当即翻了脸,所以,今年她有没有可以带着玩的师弟了?宋乌说他们年纪尚小,收不了徒,只能收几个师弟带在身边。至于为什么百栖山几年内就成了正派之首,还是他们百栖山打退了那年来犯的敌寇,自此江湖朝堂,万民敬仰。
殷芙气呼呼的看着那一排楚门弟子身后都站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又看了看那几个准备收拾包袱去炊事班的少年。要不,从这里面挑一个?
她朝那几个少年迈了一步,随即又收回了脚。算了,她才不要白词那些家伙挑剩下的,身为百栖山的大弟子,太没面子了。
她挣扎了一番,果断转身下了百栖山。她还是下山看看,说不定能寻到一个有趣的。
宋洵瞧着她一言不发转身离去,才拽了一把身旁的白词。“喂,明年你可不能这样了,我瞧着师姐生气了。”
白词没有说话,只是眸子里满是得意。他就知道,以大师姐素来骄傲的性子,才不会挑人选剩下的。殷芙虽亲和,但骨子里是极傲的。
他才不管,反正师姐身边就是不能有除了他和宋洵以外的男子跟着,小崽子也不行。可若是他当时知道殷芙下山会将梅时衍带回来,定是为自己现在的想法而感到无比后悔。
梅时衍,当真是殷芙的劫难。
入夜
街上寂静,而梅家大院里更是半点声响都没有,整个院子像死了一般。大门紧闭,空气中却有着浓重的血腥味冲天,叫人闻得作呕。
院子里四处倒的七零八落的尸体,有丫鬟的,有老妈子的,还有小厮的,屋子里更是挂着几具赤条条的女尸,甚至正堂中间还倒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女子,挺着个大肚子,雪白的肚皮生生插着一把刀,浑身血污,一双眼睛还死死瞪着某个地方,竟是死不瞑目。
八月二十五日
梅家惨遭灭门
彼时梅时衍被藏进了粪坑里,堂堂当朝国师之子,梅时衍,躲在了那样的一个地方。他狼狈极了,却一动也不敢动。他听着院子里的哀嚎惨叫,在粪坑里躲至深夜。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尸体,恍惚间他仿佛听见了娘在唤他的名字,“阿衍,阿衍,快跑。”
还有姐姐冲着那群人求饶的声音,“放过我的孩子,放过他。”
终于,这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在天边升起一丝光亮的时候,结束了。那群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退走,仿佛从来都没有来过。
他颤颤巍巍的从粪坑里爬了起来,许是站在寒夜里一整夜,腿有些僵了,砰,整个人垂头又栽进了粪坑里。“哈哈哈 ”
他不管身上脸上的污垢,只是放声大笑。
天光乍现,还我百魂。
只不过才一个晚上,硕大的国师府便生生的被血涂了一层。彼时街上还没人,只有偶尔卖炊饼的老汉经过。殷芙一手抱着一个小坛子,一手拽住了卖炊饼的老汉。
“大爷,来几个炊饼。”
不等老汉回应,她便从担子的箩筐里拿了一摞,等老汉转身,只瞧见箩筐里的一锭白银,和少女颇为潇洒离去的身影。
殷芙大口的咬了一口炊饼,心里还暗自骂着山上的那两人。这个白词,等她下山寻到了一个好苗子,带回去气死他,叫他羡慕死也行。
说起来这炊饼她也好久没吃过了,在山上师傅是最惯着她的,而在殷家,好歹也是个富商之家,她很少吃这东西,但她觉得这滋味不错。
其实她对吃的不挑,合她心意就好。若是她遇到一个味道好的,便是怎么吃也吃不腻的。
她径直走过长街,想着昨日夜里并没有叫她碰到什么小混混调戏良家妇女。罢了,如果要在她的女侠梦和百姓相安无事两者之间选,她还是选后者的。
“一步,两步。”
她走过了那个院子,而后,又折返了回来。
她没嗅错,这院子大门虽紧闭着,但里面,已经血气冲天了。她隔着几米远,便觉得十分刺鼻。
殷芙拿着大饼,酒还在她腰间挂着。飞身一跃至那白墙上,定睛一看。满目红色,全是尸体,这惨状叫她哇的一下吐了口里还在嚼的半块的炊饼。
这梅家,居然被灭门了。
报官,对,先报官。殷芙皱着眉正要转身,正好听到了一个无比凄厉的笑声。蓦地转身,一步,两步,她瞧见了,一个少年躺在粪坑边,浑身污垢,方才那笑声便是他传来的。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还有逐渐喧闹的声音。
遭了,她出现在这,被发现必然逃不了被盘问的麻烦。
殷芙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那躺在地上的人,当即将人一把揪着领子带走了。
“噗通”
梅时衍整个人被扔进了桶里,“你先洗干净了再同我说话。”
殷芙只丢了这一句话,便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客房里。“咦,这味儿,怎么这么大。”
她皱着眉,足足给自己洗了三遍澡。甚至把白词先前送他的香都点满了一个屋子。“呼,这下可算舒服了。”
殷芙揉了揉鼻子,打算去看看那个被他捡回来的落难小公子。
“喂,你尽管洗,我让小二准备了洗五遍的水,你可一定要洗的干干净净的啊。”
小丫头先是低声喊他,而后又拍了拍门。
哎呀,殷芙猛地一拍脑袋,这傻小子不会干傻事吧。
不等梅时衍说话,殷芙便一脚踹开了门。“人呢?”
殷芙瞧着一旁的污水,又看了看桶里的水。嗯,该是洗干净了,“小子?你在哪?”
殷芙又往里面走了几步,瞧见四下无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把伸手往桶里捞,果然,那小公子惨白着脸,整个人想是死了一般,竟是想将自己溺毙在桶里。
“喂,喂,你醒醒。”
殷芙伸手拍着他的脸颊,也不管他是否赤着身,一把将人从桶里拽了出来。小丫头牙一咬,闭着眼给梅小公子嘴对嘴的渡气。
她才不管,反正他是她救得第一个人,也是她成为万民敬仰的女侠的第一步,殷芙打定主意要他往后亲眼见证自己成为一个万民敬仰的女侠。
“咳咳”
梅时衍咳了几声,无力的动了动手指,费了好大力气才睁开了眼。
你是,你是谁?
不等他再开口,眼皮子沉重的叫他又昏了过去。
殷芙将人放在榻上,收拾了屋子里的狼藉,才用被子将人裹得紧紧的。我的天,他刚才就赤条条的,要是叫别人看到她搂着他,还以为是她要霸王硬上弓呢。
梅时衍沉沉的睡着,做了一个无比长又煎熬的梦。
铺天盖地的哭喊声,还有四处向他砍来的刀。
殷芙瞧着他皱着眉,脸色也有些不好。这小可怜,被灭门了,以后可就没有家了。她伸出纤细素白的手指,先是轻轻抚平了他皱着的眉,才又转而挑起了他的下巴。
这惨是真的惨,但长得也实在是俊俏。只一眼,叫殷芙险些迷了眼。这绝对是她承认的除了宋洵的第二个俏公子。
要不,要不将人养在身边?反正他也无处可去了,倒不如往后跟着她,做她的小师弟。
殷芙拂了拂袖子,才撑着手臂倚在榻上,仔细端详着睡着的梅时衍。“罢了,等你醒了,我再好好问问你吧。”
她这样说着,但心里有些期待他能选择留在身边。师傅说遭遇了悲惨经历的孩子都应该好好呵护,需要有人指引他们走上正道。若是他倍遭打击,往后走上歧途,那她岂不是白救了他?
小丫头明明自己年龄不大,但是还是怜惜的揉了揉梅时衍的脑袋,“喂,跟在我身边吧,我会好好呵护你的呀,以后不叫别人欺负你,争取让你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根正苗红的男子汉,所以你也一定要加油呀,可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呀。”
殷芙觉得,反正她都将人救了下来,若是他资质好,她就教他习武,以后行侠仗义,同她一起行走江湖;若是资质不好,那便让他学做饭,叫他天天做些好吃的,馋死白词和宋洵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