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公子此时已经醉的不成样子,原本是等着梅时衍醉了他伺机逃跑的,哪里想到自己被一坛酒搞得神志不清。
天边降临了一丝曙光,梅时衍眸子里一片清明,扔了酒坛子,看着躺在一边七倒八歪的宋小公子,他紧紧闭着眼,鼻尖还传来阵阵的轻鼾声。
“喂,小子,醒醒,该走了。”
宋小公子不理会他,只是闭着眼睛摆了摆手。梅时衍有些不耐烦了,一把将人拦腰扛在肩上。宋小公子许是酒气还在头上,竟猛地睁开眼大声吼道:“这位老哥,你怎的趁人之危,要将我抗到哪里去?”
梅时衍闻言只觉得头脑突突的疼,这小崽子喝醉了怎么这个德性。宋小公子嘴里一直唠叨,叫他听的烦死了,随手拿了放在盘子里的包子,一下堵住了宋小公子的嘴,一路扛着宋小公子上了山。
二人回到了先前的那个小禅院里,梅时衍将人扔到了榻上,眸子里闪烁着晦明变化的光。等你再醒过来,想必那丫头也就来了。
梅时衍来到了暗室里,举着烛火,触碰了墙上的机关,一堵墙整个打开,后面竟还藏了一个小房间。
房间很小,只摆了一张床,榻上似乎还绑着一个人。那人神态安详,只是胸腔偶有起伏,不然根本不像个活人。
“宋洵,你替我找到殷芙了吗?她可曾说了什么话托你带给我。她虽然不肯见我,可她从前对你多少信任有加,想必是愿意同你说几句话了。八年过去了,哪怕我将她曾经认识的所有人都囚禁起来,可她不肯见我,不肯再见我。”
梅时衍说着这话,眸子里隐隐有些许苍凉。他忘不掉她,他不信。再等等,成圣丹很快就要好了,那时他便再不挂念她了。
嘴角的笑容愈发诡异,梅时衍的一双眸子里竟生出了无尽的血色。他的殷芙,既然那样狠心不见她,他以后也不会挂念她了。
当年若不是那些势力的臭虫将他缠在了无边地狱里,那么他的阿芙也不会
百赊阁
“卫先生,你可以走了。”
卫良夜看着面前的姜辞,心口有些涩涩的疼。他的阿辞是不是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排斥,所以也愿意放手了。
姜辞面色冷了一些,又轻轻推了一把卫良夜,将他推出了百赊阁的大门。
“你走吧,等我将小厮的事情查清楚了,再联系你。所以你不用感到为难,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她这样说着,心里却生出了无端荒唐的妄念,他们像一张巨大的网,正在一点点吞噬她为数不多的理智。把他锁起来,把他牢牢锁在身边,这样,她的青衣永远只能陪着她,她要他陪她在百赊阁里呆一辈子。
思及此,姜辞蓦地垂下来头,掩饰自己眸子里熊熊燃烧着的占有欲。
“阿辞,再等等我。”
卫小公子踌躇了一会,到底还是伸手将那小人搂在了怀里。将鼻尖凑到她的脖颈处,到处都是阿辞的味道。
等他将卫氏的事情了结了,等他把自己身上的异常弄明白,才敢将阿辞的手牢牢的牵住。
看着卫小公子马上的身影,姜辞眼中燃烧的炽热渐渐平息下去。
我的卫大人,别走的太远,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放他离开自己的身边,再没有下次了。
“暗中派人跟着他,若是可以,解决了卫氏那些麻烦。”
一声令下,墙头上闪过无数道暗影。
百赊阁虽说不是四隐势力之一,但百赊阁的人胜在行迹诡秘,来往的赊刀人总归留下了不少好东西,拥有这着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东西。换而言之,百赊阁同那些势力不同的地方,便是一个坐拥无数打手的商铺。只要有欲望,百赊阁便会一直存在。
“发出交易令,叫人拿了卫顾那人的头来百赊阁换东西。”
她得尽快帮着卫良夜解决那些麻烦,那样他才能早点回到他的身边来。
一旁的小厮点了点头,才犹豫的开了口。“阁主还是少插手无关交易的事情,毕竟这百赊阁的禁忌之苦,虽说不致命,但来回折腾,有损寿命。”
姜辞闻言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小厮悄悄抬眼看了看她脸上的深情,不禁摇了摇头。
什么禁忌?什么规矩?别说三条规矩,只怕是三千条规矩,阁主都能为了卫先生破例。
南城
“弥僧,你近日和伯氏那些人联系的如何了?”
卫良夜推开了门,瞧见榻上那人还在假寐,窗户紧闭,屋子里一股子酒气。卫良夜皱着眉将人从榻上拽了起来,瞧见他怀里还搂着一个酒坛子。
“你 ”
他才要开口,突然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又将话咽了回去,微抿嘴唇。
今日是弥僧母亲的忌日。卫小公子隐隐听弥僧说过他母亲,只是他不肯再多说。每次都那么几句老话,他的母亲生下来便将他遗弃了,但他还是一直念着她。
等到弥僧醒来,已是傍晚。“哇,你家小娘子终于肯将你放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待在那陪着姜阁主呆一辈子呢。”
弥僧看到卫良夜突然回来,有些惊讶。不过随即撇了撇嘴,“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我又进不去百赊阁,也不会说书,你作为我的长期饭票竟然也不晓得给我寄些银两回来,你都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么。”
卫小公子不想再听他啰嗦,一把解开了腰间系着的银袋子扔给了弥僧。“拿去买酒喝去。”
弥僧见了眉开眼笑,咧着嘴冲他卖乖:“我就知晓跟着你有好日子过。”
卫小公子看着他,心里有些暖意。说起来他与弥僧也认识了许多年了,虽然他这个人成日跟着他蹭吃蹭喝,但他总归一次次为了自己涉险。
“卫顾老狗已经知晓我眼睛恢复的事情,卫敦他二人此时掐的不分上下。时机已到,到时联系我们这些年所笼络的势力,一举拿下卫氏。”
弥僧将银子塞进了怀里,突然抬头看着卫小公子,“等你处理了卫氏的事以后,准备怎么办?是坐守卫氏,还是去百赊阁。”
卫良夜浑身一僵,紧紧攥着手里的杯子,寒意渐渐爬上了眉梢。
弥僧却好似没看到,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夜,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成为卫氏的族长是早晚的事情,可那时你觉得姜辞还能接受你的身份吗?江湖其他势力允许你与百赊阁攀上关系吗?百赊阁之所以这些年屹立不倒,就是因为它是个宝库,里面藏着无数人求之不得的宝贝。天下有无数人都盯着这个宝库,但无人敢亲近,因为那可能会让你成为全天下的公敌。你该知道,百赊阁每一代阁主只能一辈子都留在那里。所以 ”
弥僧看着他,眸子里隐隐有些闪烁,除非他愿意放弃卫氏族长的身份,一辈子陪着姜辞待在百赊阁里再不露头,不然光是卫氏与百赊阁结亲这几个字便会在江湖上掀起无数的腥风血雨。可是,卫良夜到那时真的甘心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利吗?
何况,弥僧嘴角闪过一丝玩味。他喂了他那药,只怕是很快就要丧失全部的七情六欲了。
阿夜,你可不要怪我,若是你做对了选择;我想,即便是我与那老头撕破脸皮,也会帮你一把的。
梅时衍带他见了不少人吃过药的样子,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无情无欲的活死人,被梅时衍牢牢掌控在手里,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弥僧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子里升起了寒气,再过不久,那个老头就该带着他那个无比荒唐的计划一起下地狱找他娘赎罪了。
兰寺
“伯门主就派了一些傅家镖局的废物去寻你的心上人?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寻到他啊,我想那姓宋的小子应该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了吧。”
伯玉看着大殿下突然出现的人,他披着黑袍,遮住了脸,一双手纤细白净,像极了女子的手。“阁下是何人?擅闯我兰寺所为何事?”
伯玉蓦地起身,眸子里隐隐浮现了警惕之意。
那人低低的笑,突然大殿之间灯火全熄,哒哒哒 似乎有珠子掉落的声音,借着月色伯玉看见了一颗红色的珠子滚到了自己的脚下。
不好
一股掌风朝她袭来,伯玉一连险险躲过了几招,“你倒是比他还谨慎些,到底是兰寺的门主。”
声音愈发的远,一瞬间灯火通明,大殿上空无一人。
“芙蕖,召集人手,加强防范。”
芙蕖走上前来,递了一杯茶给伯玉。
“看来那位大人是要给门主赐药啊,当年一粒被伯苏那小丫头吃了,不然若是伯玉早早吃了,也不会在伯氏这样无法无天。”
伯玉昏昏沉沉的,似乎听见了他们提起了伯苏。再醒来时,伯玉便发现自己被绑在一间禅房里,透过屏风隐隐还能看见榻上躺着一个人。
“伯氏的小门主,你醒了。”
伯玉被束缚着,才发现自己身后站了一个人。正要开口,便被那人伸手扼住喉咙往她嘴里塞了一粒药丸。
“咳咳 ”
身上束缚被解开,伯玉急急的去扣自己的喉咙。可是一阵干呕也吐不出来什么东西。
“你个臭和尚,给我吃的什么东西。”
梅时衍不理会她,只是走近屏风那边将榻上的人唤醒。“你昨日陪我喝酒喝的痛快,我今日便将你的心上人带过来见你。”
宋小公子刚醒,一脸茫然的看着梅时衍。回过神来,却被点了穴,张了张嘴,却也发不出声音。
他的心上人 ,难不成,是傅酒。
伯玉只觉得浑身升腾起了源源不断的火,叫她有些口干舌燥。她身为兰寺的门主,自然猜到这人给她吃的怕是一些荒唐的药。
她浑身没了力气,只是努力撑着眼皮,看清了梅时衍身着一身僧服,不禁开口大骂。
“你算得哪门子的和尚,竟这般无耻,喂了我那些药。”
梅时衍整了整衣袖,又在墙上翻那些挂着的竹筒。“谁说当和尚就一定要守和尚的规矩,那堂堂兰寺的门主竟然扮作一个傅家镖局的少主去撩拨一个少年,这也倒是有趣。”
伯玉此时正在与自己体内荒唐的燥火斗争,听了这话心中暗暗心惊,他是谁?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你 ”伯玉正要开口,却发出来一声低吟,叫她又咬紧了牙关。
想她堂堂兰寺门主,竟然有一天沦落至此。
“小丫头,你不必惊讶。毕竟,四隐势力凡是地位高些的人都被我一直关注着,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
伯玉哪里晓得宋臣此时就躺在屏风后面的榻上,听了梅时衍的话心里翻起了滔天巨浪。伯玉,那个残暴不仁的女魔头,怎么会是傅酒。那这些年来,他与她 。
四隐势力 这话听的叫伯玉有些心惊肉跳,这人是谁?怎么有这般滔天的本领。看着伯玉苦苦支撑着,梅时衍凑到了榻前,看着动弹不得的宋小公子。
“这房间里的药,只有这个可以解了她身上的药性。不过,就看你怎么选了。”
话音刚落,梅时衍扔下了一个竹筒便消失了。宋小公子突然被解了穴,急急的冲了出去。见到伯玉躺在地上,嘴角因着被咬破已经见了血迹。
她衣襟有些凌乱,露出了大片的锁骨。额头上布满了汗,宋小公子颤巍巍的掀了伯玉脸上那层门主象征的黑纱,见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
果然是傅酒。
伯玉睁开了眼睛,瞧见了面前的宋小公子,一把牢牢箍住了他的脖颈不肯松开。她真的,坚持不住了。
“宋先生”她眼睛里布满了一层湿湿的雾,泪眼朦胧的看着宋小公子。软软糯糯的一直唤他宋先生,就像傅酒那样喊他,看的他心疼极了。
“宋先生,帮帮我。”
她软软糯糯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唤着他,像是有小猫爪子在他心里一下一下的挠一般。宋臣想推开她,她是伯玉啊,兰寺的门主,他先前只是将她当做一个守信用的生意伙伴罢了。可是转念一想,她也是傅酒啊,这是他与傅酒相识的第七个年头。
傅酒是什么样的人,他都知道,他很早的时候就心悦她,甚至还动过将人娶进家里的念头。
伯玉意识已经混沌一片,但他知晓自己暴露了傅酒的身份,她从来没想过,会是在这么不堪的情况下,揭下她一直隐藏已久的身份。
“宋先生,我是阿酒。”她不敢看宋臣此时的眼神,毕竟她心里清楚,她就是一个大骗子。她只想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