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格转醒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雨,电闪雷鸣的暴雨,整个病房都是阴沉沉的,灯也没有开,以至于她睁开眼睛之后觉得不像是在人世间,若不是手腕隐隐的刺痛感一阵一阵的袭来,她可能会自嘲一笑感叹自己当真到了什么妖魔鬼怪驻足的地界。
她想看看由于绷带缠绕所以极不舒服的手腕,可刚刚抬起一点就被按住了。
周遭阴冷,很衬医院这个场景,但是握住自己胳膊的手却温暖燥热,传来止不住的热量,都有些烫人。
夏格费力的侧过头去,皱起眉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却是灰蒙蒙一片。
“干嘛?”
淡然又带着一点好笑的语气,引得夏格一个激灵,“我靠……”
这两个字完全没有把夏格的震惊表达出来,她本是想吼叫的,但是实在没有力气,连回握住他手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骂人啊?”
“你醒了?”夏格还是不敢相信。
“恩,早醒了,等你好久了……”
“你怎么醒了?”夏格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有管程乔在说什么,“怎么就醒了?”
“你不想我醒啊?”程乔捏住夏格的脸,并没有太使劲,但足够使她看着自己。
“你知道你醒过来这件事是不太正常的吗?”夏格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而且显得我好傻啊,你怎么就醒了?”
“夏格,我就不训斥你了,总会有别人来做这件事的,”他握着夏格胳膊的手下滑到她的手腕处,反复摩挲纱布之后抬头看她,“你要吃苹果吗?”
夏格一下子被这句话击中了,露在外面的嘴角扯起来,“好啊,我要。”
程乔微笑,缓慢站起身来,转身去果篮里取苹果。
夏格移开手臂,看着在自己面前站立的高大身影,真的高大,遮挡了来自窗外唯一的光亮,好像就是这样,存活于世,在某一个时刻,陡然发现,生命中的光原来都是来自一个人的停留,不像之前那样痴缠了,即使没有情节再继续往复了,也云游不了了。
夏格有诧异过,好像让自己做出这个决定的情感,有一份多于愧疚的,但是,当下,她又什么也不想去追究在意了。
用尽所有的力气撑起自己的身子,扑过去抱住程乔消瘦不少的身子。
照旧炙热,如同他平常恶毒的话语,不伤人,还温暖。
她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怎么了?”程乔低头看自己腰间环绕的双臂,雪白又明亮,轻轻把手搭上去,“不是要吃苹果?”
“恩。”夏格鼻音很重,嘤咛如同毛绒毯子里裹着的猫。
“怎么大夫还不来?”程乔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很享受此刻的状态。
“恩,不负责任,要投诉。”
程乔唇角微微勾起,荡出好看的弧度,眼睛里漾着柔柔的光。
他刚想说什么,门被推开了,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大夫进来,夏格赶紧松开手,把自己手背上早就跑了的针直接拔出来。
她端正一下坐姿,正打算让大夫检查一下,就恍觉眼前人影一闪,有什么人从白色大褂身后冲过来,冲到自己面前,夏格抬眼的瞬间就直接被打歪了头。
“啪——”
这一耳光在安静的病房里闲的极其突兀。
程乔心惊,赶紧护住夏格,看着来人皱眉沉默着。
夏格有点不敢抬头,手心里多了好多的汗。
“一个孩子没了我们已经很难过了,你要叫我们一下失去两个,你想我们怎么活!”
整间病房回荡着乔晴嘶吼的声音,把刚要上前做工作的大夫吓得一激灵。
夏格隐约可以听见乔晴牙齿碰在一起的“咯咯”声,鼻子一酸,豆大的泪跌落,“对不起……”
“妈,她刚醒,”程乔心疼的揉揉她的头发,“身子还虚着呢,先让医生看看再说?”
程乔适时的提醒叫乔晴的情绪略微平静下来,扭头走出去,夏格泪眼婆娑中只看见重新甩上的门。
程乔捏捏他的耳垂,给一边还僵直的大夫递一个眼色,后者回神儿,走到床前,程乔让开位置,悄悄走到门外。
“你们爹俩什么意思?”乔晴满身怒气看着窗外,“还有你们夏姨,都瞒着我?”
程乔看她声音越来越大,皱皱眉,讨好一样走上前去,环住她的肩膀,“没有,这不是怕你跟着着急嘛。”
“夏格的事不说也就算了,我刚刚见到大夫才知道你都已经醒了好几天了!”
“没有,绝对没有!”程乔一脸的保证,“就一天,真的就一天。”
“那你干什么不告诉我?”
“你来医院夏格的事不也就知道了……”程乔声音越说越小,但是乔晴还是完整的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也就是说,夏格的事你们是原本就不想让我知道的?要瞒着我?”
程乔后背一凉,只能先尽力安慰着,“妈,你有的时候脾气太暴,这也不能怪我们,你看看你刚才,她刚醒,你一巴掌打过去再给她打晕了可怎么着?这都是危险因素,能减少就减少呗……”
“你们怎么可能一直瞒着我啊?我就不会到这儿了吗?我看见她手上的疤就不会问吗?”
“是是是,我知道错了,不会有下次了,”冷不丁说了这么多话,又经历了情绪的起伏,程乔说话开始带喘了,头脑依旧清醒,但是腹部的伤开始隐隐作痛,“妈,你进去看着她点吧,我该回屋换药了,她刚刚说想吃苹果了,你帮着削一个。”
乔晴经过之前被晃的这么一下,凌厉了许多,一眼就看到程乔额上的虚汗,“我先陪你去换药,这边有你爸爸守着呢。”
“我爸又不会削苹果……”
“谁说的!他只是平常不削而已,咱们家就夏格一个孩子不会削苹果!”乔晴不管程乔再说什么,架住他的胳膊往病房去,程乔很无奈,但又不能做什么,最后只得妥协。
程乔的伤在昏迷的时候就长好了不少,只是后来起来的动作大了点,又走了不少路,所以又裂开了,大夫叮嘱了好久,说不要再伤到了,所以今天看到纱布上的血渍的时候就气愤了。
“你真是我见过最不听话的病人!”
乔晴凑在一边,“怎么了?伤口怎么了?”
大夫转过身想要给乔晴列举一下最近程乔的“罪状”,程乔心下不好,费力的抬起胳膊揪住他的衣服。
大夫扭头看他,满脸的不为所动。
程乔赔笑,唇语表示——我可以给你讲述昏迷这几天我的心路历程。
大夫甩开他的胳膊,刚正不阿看着乔晴,“伤口没什么大事,您儿子最近挺乖的,很是让我们省心……”
程乔长舒口气,放松身体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