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乔微微前倾身子站起身来，看了程向前良久，最终还是把手搭了上去，“我妈呢？”
“在家吧？估计你夏姨没有和她说，我也没有说。”
“哦。”
再没人说话了，帅佳怡长舒一口气，瘫倒在冰凉的铁椅子上，侧头看着父子二人缓步往前走，周遭都是明亮的灯，于是二人的影子全然看不见了。
她有点茫然无措，放下心来之后，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大夫，醒过来的原因是什么你清楚吗？”把程乔扶上床之后程向前就等在了门外，看见医生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我还没有看呢。”大夫作势就要推门进去。
“一般来说植物人醒过来的几率很低吧，你做医生这么多年来见过吗？”
大夫皱眉，上下打量一下程向前，“我怎么觉得你儿子醒了你不开心呢？这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我也开心，但是这是不是违背常理啊？”
“醒过来只是概率问题，和常理没关系，很多医学奇迹比这个还神奇，这算什么啊！还有，你得让我进去检查一下，不然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程向前让开地方，大夫看怪物一样看他一眼，推门进去，程向前没有跟着。
“这几天的记忆有吗？或者是外界的刺激感受到了吗？”大夫让身边的护士把各项指数都记了下来，帮他掖掖被子之后开口问。
“如果没有感受到刺激是不是就不会醒了？”
大夫没有说话，把地上的苹果拾起来放在一边的小桌上。
“有一些，今天的最明显。”
“好，一般都是会有记忆点才会醒过来，这是正常的，那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心境要保持平稳，刚刚你就不应该去。”
这次换程乔不说话了，摸摸自己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针眼。
大夫看他一眼，“你怎么不问问你在这儿待了多久？”
“她身上还有别的伤吗？”
两个人一同开口。
对视一眼，程乔继续问，堵住了对方要说的话，“她最近没吃饭？”
“嚯！你知道的还挺多！”大夫兴致盎然，扯一把椅子到自己屁股底下，“还有呢？还有什么？”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诶呀这些你之后等她醒了问她就行，我又不是她的主治医生，这些都不是很清楚，不过说真的，我第一次见到植物人患者，当然也是第一次看见醒了的，你了解我对于这里面医学知识的好奇吗？满足一下呗，我之前在书上看见说有的是可以感知到身边的事情的。”
“我不知道，好像听到了，”程乔顺势躺下，“如果你都检查完了的话我就休息了。”
“有什么可休息的，你都睡多少天了还要睡？”
“我爹呢？把他叫进来吧。”
“那改日我们再聊？”等了许久听不到回应，朝身后的护士使一个眼色，大夫起身走出去。
“万事正常，挺好的，”他对程向前点点头，“真的不错，再看看之后的情况就好了，本来说的转普房好像就是今天吧，正好，一会转就成了，至于醒过来的原因，您儿子拒绝和我交流，就让您进去，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搞不清楚，您一会儿多做一下他的心理工作，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说清楚还能推动中国的医疗水平发展，多好的事！”
大夫还想说什么，被一边的护士扯着衣袖拽走了。
程向前推门进去。
“我想吃苹果了。”
程向前脚步微顿，“好。”
夏安梅最终还是把帅佳怡给赶走了，她已经在这儿守了好久了，还有一周就要高考了，时间不能再耽误了。
“阿姨，夏格说她还想参加今年的高考呢，您是什么意见啊？”
“如果她醒了，而且医生也同意说没问题的话，我怎么也没有理由拦着她，看她吧，都看她吧。”
“阿姨，夏格醒了之后您也别太生气，她可能还是觉得自责吧，这又不是她能控制的情感，说不准她没这个心思，只是瞧见程乔在自己面前所以一下子崩不住了也说不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是她妈，她怎么想的我还不清楚嘛，她给我打电话絮絮叨叨说那么多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在这么做了，她以前可从不会这样，说到底就是我惯得她，让她以为我不会生气一样。”
“阿姨，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程乔没有醒过来，夏格也并没有做这种傻事，您会怎么样呢？”
夏安梅看着安全出口处闪烁的绿光没有搭茬。
“那……我作为一个路人，虽说觉得夏格不应该这么做，可是程乔他怎么办啊？”
“夏格的命当然不能赔进去，她也不能一直待在程乔身边，她还有几个月才成年呢，为什么要把她扯进去？”
“但是事实就是程乔躺在这儿是因为夏格没错啊……”
“我女儿跟着我已经很苦了，如果硬是要抵什么的话，我反正也活够了，小乔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就把他当亲生儿子，他为夏格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而且发自内心的感谢他，是小乔在关键时刻保护的夏格，我心怀感恩，我很希望他醒过来，但是和夏格的人生比的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后者，这是合理的吧！这是我作为一个普通母亲最简单的愿望吧！”
帅佳怡点点头，带着一点无奈的痛楚，“我懂了，所以现在程乔能醒真的是太好了对吧！”她舔舔嘴唇，“那，阿姨，我就先走了，如果夏格醒了，记得告诉我。”
夏安梅保持着僵直的站立姿势，没有回头看帅佳怡走远，垂放在两边的手却越攥越紧，她很庆幸，程乔真的醒了，这样，自己不必再陷于纠结往复中了。
帅佳怡说不出心中的感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满是消毒水味和哭泣的声音，所以心脏极其的压抑，好像呼吸都吐不出来。
她努力昂着头往外走，迎面走来一个女人，正统干净的金领包臀裙，面目清冷又苍白，来人没有停顿从她身边走过，风一般。
帅佳怡看着她的背影怎么也收不回目光，她确定自己没有见过她，但是又确定自己一定和她有着某种联系。
第二天，学校正式放假了，帅佳怡打来电话询问夏格丢在学校的书怎么办，夏安梅看看从晨起就端坐在门外的程乔，对电话那头说一句：“我一会儿就到。”
她没有和程乔打招呼，静悄悄的走了。
夏安梅前脚刚离开，后脚护士就到了，瞥了程乔一眼，把门打开，本想着就直接进去的，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自己作为医护人员的素养，扭头冲出去提醒：“你还是回自己房里待着吧，别四处晃悠了，还是要警惕一下并发症什么的，你的主治大夫是谁啊？怎么由着你乱跑啊？”
程乔扯扯嘴角笑笑，友善的没有说出那个医生的名字。
护士没再说什么，进去了，片刻之后推着夏格走出来，程乔赶紧站起来。
“她可以转普了，今天不出意外就能醒，你要是实在想守着的话，一起去吧，看着点她，手腕上的伤尽量别承受太大外力。”
“好。”程乔的嗓子有些沙哑，还有一点虚弱的中气不足的感觉，但是放在床边的手格外的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