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好。”
棠海月按着江海平的肩膀,让他坐好。接着便是一低头,撕下了自己的衣衫,给他简单地止血包扎。
粗布碰上血口,说不疼都是假的。
江海平抽了一口气,这次却没叫疼。
棠海月不由得似笑非笑地瞧了瞧他,心道:这少爷此前应该没受过什么伤,更别说这么简陋的包扎了。
她有心想调侃他两句,可盯着他这额头,到底说不出来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
她便换了个话头:“你说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凑这热闹做什么?”
热闹?
江海平碰了碰自己的额头,心道是挺热闹的。
“你大可偷偷跑回去,找些人来救命才是。”
江海平哼哼唧唧了两声,倒骂起棠海月蠢了来:“那会子你不得被打成了个猪头,一命呜呼了啊?”
棠海月笑了,揶揄他:“那现今打成两个猪头就好了?”
江海平瞪了她一眼,似乎是在恼她的不识好歹。
可这瞪了一会,自己倒先泻下气来。
“我这不没想那么多嘛。正好赶上了,就正好冲出来了。”
说完,自己竟都有些不自在。
他便咳了一声,故意叹了声,生硬地转了话头:“不过我说,你们那个村长也忒没良心了吧?他分明见着我们了的,不帮忙就罢了,拔腿就跑。”
他啧了一声,摇摇头:“李茂定然不会管我们的。”
棠海月笑说:“他巴不得我们死才是。毕竟我们看到了不该看的。”
说着话,她便转过身去,作势要出洞口。
江海平忙道:“你要做什么?”
“杀人放火咯。”
棠海月嘻嘻一笑,转过头来,眨了眨眼,宽声说道:“嗳,说句笑话,我去找点果子吃。”
眼见得江海平又要起来,她脸一板,直接问了:“你熟悉这里还是我熟悉?”
他这才作罢。
棠海月一出山洞,被迎面来的风一吹,眼眸倏地阴冷下来。
她方才说的是实打实的真心话——她正是去杀人放火的!
而正当此时,平月戏团中,也正如火如荼地上演着好戏。
前头这李来在戏台上说起了单口相声——这是棠海月此前教给他的一些微末功夫。
戏团后头大家伙的正喜滋滋地钻进鬼屋,又面无人色地飘出来。
李福站在一旁,正看得欢喜。
突地身边窜出来一人,拍了拍他的肩头,嘿嘿笑了两声。
“棠龙?你怎么又来了?”
棠龙露出一个肮脏而又扭曲的笑容:“我来拿钱了啊。”
“滚!我上次已经给过你了!”
棠龙打了个哈欠,目光转向这一众客人,掏了掏耳朵。
“唉,你们这生意可真好呐。”
一听这话,李福便知他又是想闹事了。
李福太阳系突突的跳,挥了挥手,只当打发叫花了。
棠龙却腆着脸摆了摆手:“我不是坑你啊!我是真欠了账,债主就在外头的!我不要你的,都是给债主的!”
李福心道,这还不是一样的嘛!
“来来,你随我一同去就知道了!”棠龙拽着他就往外走,“我保证,就这么一回——还清了账,我今后就不来了!”
李福翻了一个白眼,心头厌恶更甚。
不过又想,随他出去也好,站这儿大堂上,待会吵起来也难看。
他推开了棠龙满是污泥的手。
“走吧!”
台上说着相声的李来瞧得这幕,微微皱眉,心道:这棠龙怎么又来了?又是来要钱的吧?
他心底默叹了一声,他这四哥自打从外头流浪过一遭后,性情都变得好了许多,这种恶人四哥竟都容得下了。
他摇摇头,口中继续说:“……说到这泼皮啊,咱可万不能容他。这斩草要除根,不然哪,春风吹又生……”
那厢这山上,亦有五个泼皮还没被斩。
五个泼皮此刻正蹲在清溪边上,照着这血水里,一下一下的拿刀捅着。
“他奶奶的,以为藏进水里了老子就没辙了?
刀没入水中,只留下刀柄。
几个人轮流捅着,捅了半天,发觉出不对了来。
“你捅着人了吗?”
“没有啊!”
五人面面相觑。
棠海月隐在树荫后头,冷眼瞧着他们推了一人下水,那人扑通扑通地游下去,似乎当真去捉她了。
她嘴角微撇,略略低眼——她手中此时正拿着一把弓箭,正是她方才跑进游乐场中拿出的。
只见那箭末端,缠了一大圈布料。那是她撕了泳衣绑上去的。
嗒一声,棠海月摸出打火机,点燃了箭头那圈布料。
火势燃气。
她微微眯眼,箭头对准了前头那几人。
哗啦一声,先前钻进水里那位上了岸。
“没有啊!水里压根没有人!”
“他娘的,游走了不成?”
“不能吧!这二人都有伤,能游到哪里去?”
“我觉得——卧槽!”
说话那人倏地瞪圆了双眼。
只见得一团火球猛地向他们飞了过来。
见着“火球”的那人吓得忙退后了一步,扑通一声,掉落水中。
而火球并非是冲着他来的。
嗖一声,射中了他前头那一人的屁股。
“哎哟哎哟!救命!不不救火!”
被射中的那人疼得嗷嗷乱叫,扑通一声,也忙跳进了水中。
棠海月手快,当即拿起另一支缠了布的箭,嗒一声点燃打火机,火光漫起。
嗖一声,又一支箭飞射出去。
“哎哟!我的屁股!”
“快下水!”
“他娘的是谁!?”
一时间哀嚎四起。
棠海月利落地收了弓箭,转身便跑。
“棠海月!在那里!”
“追!”
屁股中箭的二人,与倒进溪水里的那个,仍泡在水里,没受伤的两个已然奋起直追来了。
棠海月穿过树林,余光瞥向身后二人,唇边噙着笑意,竟开口说道:“欸!跑快些啊!”
那二人跟着大骂。
倒也不是他们腿脚不行,只是这山里崎岖,树林荫翳,到得这会子傍晚时分,山路更是难行。
不过一柱香时间,棠海月已在这弯弯曲曲的路上甩掉了他们。
她忙冲回山洞。
山洞前,江海平已然皱着眉在等着她了。
瞧他那样子,似乎站那儿许久了。
晚风吹得他面容有些发白。
“你去哪里了?去采个果子竟去了这么久?”
棠海月莞尔一笑,轻声说道:“嘘,小声些。”
江海平抿了抿苍白的嘴角,不再说话,只是这眼眸还是能看出不少怨怪的。
棠海月勾勾手指,笑言:“跟我来。”
江海平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却还是跟她去了。
其实这去,也没去多远的地儿,就在这山洞附近寻了个草丛蹲了下来。
棠海月目光紧紧盯着前方,像是在等什么人。
江海平瞧了她一眼,也不便问她,四下一望,却见得这脚边躺了一个红罐子。他仔细一瞧,却见上头写着“灭火器”三个大字。
“你觉得,这五个人是谁派来的?”
江海平一愣,回头一瞧,棠海月已经拾掇了一大堆树枝了。
他沉眸,认真思考着这问题。
“啧,我们平时也不怎么结仇啊。”
江少爷感觉自个儿人缘也不差啊。
“结仇。”棠海月淡淡说了句,撕下自己的衣衫,将拾掇的一大堆树枝绑在了一块。
“只不过仇家太渣,我倒没放在心上。”
她说得风轻云淡,却叫江海平冷不丁的冒了冷汗。
要说仇家,倒也不能说没有。
江海平心头也冒出了一个名字来:“难不成,是凌珠珠?”
他说着,啧了一声,“也不至于下这么个黑手吧!”
这都是奔着人命来的。
棠海月冷冷一笑,瞧了他一眼,“难说。”
江海平心里头到底有些抵触,可眼下也没得个什么证据,也不能说棠海月的推测不对。
她捡起地上的一瓶橙黄的水,哗啦一声,淋上了那捆树枝。
“这是什么?”
“油。”
“你……”
“捡的。”
江海平一噎,也没再问,拧着眉,又继续着方才那个话头说:“可她哪儿找来这些高手?”
凌珠珠家里头就一开当铺的。她人虽刁蛮了些,可这本事到底还差。
一个娇生惯养到大的小姐,棠海月本也没将她当回事。
她眼眸微微眯了起来,直视着前方。
“她那个姊妹周韵呢?”
江海平眉头一跳。
周韵家里头是开镖局了,这样的大汉只怕是好找。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了。
那两个蒙面男人东拐西弯,总算是找到了这山洞上来。
“你看,那里有个山洞!那婆娘定然躲到这里头了!”
“啧,住口。”
“啊?”
“嘘!不要打草惊蛇嘛!”
二人猫着腰,一步一步向山洞走去。
棠海月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她低眼,抱起手中那一捆树枝,几步便跑到了山洞前。
那山洞本就狭小,棠海月得勾着身子,这才能望见里头的人。
啪一声,她松了手,那捆落地。
她嘻嘻一笑,朝里头脆声问道:“欸!你们找我吗?”
她不等里头人答话,嗒一声,点了打火机,燃起了那捆树枝。
火光堵住了狭小的洞口。
棠海月往后退了些许,听得里头二人叫道:“救命!”
“贼婆娘你阴我们!”
棠海月睨着这火光,笑靥如花。
她其实还真有些想看人活活被烧死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