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海月将两尊灵位放在了饭桌上。
李来与李旺皆瞧着渗人，忙退后了几步，面上冷汗连连。
“这是你们奶奶与大哥，怕什么？”
棠海月掖着袖子，将灵位上头的灰尘擦拭了一番，悠悠说：“奶奶与大龙是怎么死的，我想你们还记得吧？”
二人咽了一口唾沫，不敢搭话。
“是被你们那蛇蝎心肠的二哥残忍杀害的。奶奶一生为你们劳心劳力，照顾你们的饮食起居，大龙挑起家中大梁，你们敢说你们不亏欠他们吗？”
她这话说的语气并不重，却字字诛心。
“可你们四哥呢？他为奶奶为大龙的死感到了一丝的愤恨吗？”
棠海月冷笑了一声，“我不是气他设计陷害我，出了事又逃跑，将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而是气他是非颠倒，亲疏不分！这样不忠不义不孝的人，有何颜面认自己是李家人！”
棠海月掷地有声。
听她这一番话，李来李旺只觉后背濡湿，不敢说一句话来。
便在这时，只听得扑通一声。
李福从房中冲出来，扑通一声，双膝砸在了地上。
他方才听得棠海月这一番话，早已是泪流满面。
此番跪在李老太与李大龙面前，满脸通红，涕泗横流。
“我、我，我错了。”
棠海月不理会他，只说：“你不是对不起我，而是对不起你奶奶与你大哥。”
李福点头，又匆忙摇头。
“不，不，我既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你……”
李福掖着袖子，擦了擦眼泪与鼻涕。
“我不是有意推你去死的，我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样子……”
李福猛地拍了一拍脑门，泪如雨下。
他说起当日之事，只觉难以启齿，磕磕巴巴的，总算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原来当日他去找江东拿钱之际，江东不仅怒骂他，还要他给自己做娈童。
听到此处，棠海月心下微沉。
这娈童便是现代的鸭了。
他们说的江东爱寻花问柳，原是这个意思。那也无怪李福宁愿逃跑也不愿去自首了。这种事，的确难以启齿。
棠海月又想到，李福只怕也是将这节事情告诉了江青泥的，只是他顾及李福颜面，将这节隐去了。
“我也未曾料到这件事会被冤枉到你身上，我更加没有料到，江东后来竟然死了。我也是知道他死了之后，这才匆忙逃了。”
棠海月微微颔首，江东当时离世这一节，直接将这案子的性质给变了。
李福担不起责，逃命也是人之常情。
她淡淡一笑，夹了一口菜吃，幽幽说：“不过，现今也不打紧了。你三哥仁义，为了你，自愿去给江老爷做了儿子，将这事给摆平下来了。”
李福这头便低得更低，“这事五六弟已经同我说了……”
“是吗？”棠海月轻笑，“你三哥换你一命。你干净了，他走了。”
“我……”
“你不是想赎罪吗？”
棠海月忽地扭过头，冲着李福一笑。
李福一怔，继而匆忙点头。
“那你去将你三哥请回来。”
“好！”
说着话，李福便从地上爬了起来，匆匆往外头跑。
“回来。”
李福扭头。
棠海月又说：“别说是我叫的，就说你想让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哦……好！”
李福又准备往外头跑。
“回来。”
“？”
棠海月搁下筷子直乐，“这样大晚上的，你去到江府，他都睡下了。先吃饭吧，明日再说。”
李福遥遥望着棠海月，心头五味杂陈，说不出话来。
“先吃饭吧，四哥！”
李来李旺大喜，一人拉着李福一只胳膊，将他带到了这饭桌上。
这一家人，倒是齐了。
翌日，阳光明媚，棠海月起了个大早，心情亦是大好。
李福回归李家，今个儿便跟着棠海月一起去了县城里。同李来、云妨搭好摊位后，便屁颠屁颠地往江家去了。
他是待罪之身，自然做事要勤快一些。
李来见着这摊位上空落落的，只摆放了几个小铁环，不由得一怔。
“嫂嫂，你今个儿是……卖铁环？”
“不。”棠海月自信地扬起了小脸，“今个儿——变魔术。”
她原意是自个儿已在这儿混了个脸熟，兼之昨个儿又叫买了气球的人今日再来——人流倒是不缺了。
她今个儿便是要利用着这些人流，变一场魔术，销售铁环。
若是业绩不错，她便开个魔术馆什么的，专门给大家变魔术。那她之后倒也不发愁资源用光了。
因为啊，她便是资源本身了。
可当现实照进理想，棠海月只剩下一声叹息了。
这里来瞧的人，要么跟着傻乐一通，也不说买一副铁环。要么便是连看几眼都不愿，大呼着无趣离开的。
如此几次，棠海月不由得也有些心灰意冷了。
“呵，我不知你这人怎么想的，竟然在这种市井地方表演杂耍。”
江海平双手环抱在胸前，倚靠着墙，幽幽说着。
他冷眼旁观了许久了。
棠海月瞧过去——这昨个儿还一口一个仙子叫着她的男人又来了。
她莞尔一笑，单手叉腰，问：“哦？江少爷有什么赐教？”
江少爷是个顺着竿子便往上爬的人，此番便当真“赐教”了起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市集。这里都是些什么人？爱捡小便宜的人。你呢，弄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或者送东西什么，这是投其所好，自然有得赚。至于那些杂耍嘛……”
江海平冷眼睨了睨棠海月台子上的铁环。
“他们哪会花功夫瞧这种娱乐？”
棠海月微微扬眉。他说的不是没道理，可这不是经济所迫么，只能先委屈点在这儿摆摊了。
“你在这里是做不了生意的。不过么，创意不错，若是在我家的百戏团中表演的话，那自然大受欢迎。但是呢……”江海平摸着下巴，嘿地一笑，“你知道的——”
知道？知道什么？
棠海月扑哧一乐，摇头说：“海月还当真不知道。”
江海平打了个哈欠，知道她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你也别给我装糊涂了。我实话同你说，我昨个儿还遇上仙子了。仙子都愿意帮我，你何以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