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
棠海月忍俊不禁，一双凤眼微眯，含笑瞧着江海平。
“你当真遇上了仙子？”
“那还有假？”江海平微微扬起俊脸，得意显而易见。他瞄了棠海月一眼，悠悠说：“仙子便教我要坚持不懈，锲而不舍——这是何意你晓得吗？”
棠海月微笑摇头。
“这就说明——这其中有猫腻。坚持做什么？坚持查清真相！”江海平哼了一声，“你们那假货自然是不能成真的了。”
这假货自然是指江青泥了。
棠海月笑而不语，万万没想到自个儿昨个儿这番劝退的话，竟叫他听出了这些意思来。她昨个儿尖着嗓子，故意放柔了语气，声音是极其悦耳，而她平日里说话时声音却要相对低沉，而又冷静许多。
她轻咳了一声，笑说：“江少爷委实聪慧。”
她余光一瞥，却见江青泥与李福正朝这走了来。看来，李福是说动了江青泥回来聚一聚了。
她微微一笑，故意扬高了些许的声音说：“不知江少爷是如何识破这大少爷身份的呢？”
江海平冷哼了一声，道：“这又有何难？我爹一生洁身自好，又怎么会在外头有了这么大的一个儿子？再者说了，这儿子早不来晚不来，却偏偏在我爹病重之时来认亲，这不是奔着我家的钱财来的吗？我已经派了阿竿去打听了他当初的奶娘……”
他说到此处，忽地察觉到不对来，皱眉，一转头，却见得江青泥竟端端站在他身后。
他一惊，面上露出些许的不自在后，又坦荡地朝江青泥瞪了过去。
江青泥向来平和，此时微微颔首，淡淡说：“有劳平弟费心。只是我当时情境窘迫，并无奶娘。”
江海平一怔。
棠海月却噗嗤笑了出来，摇摇头说：“同爹不同命。”
江海平瞪向棠海月，又扭过头去瞪了眼江青泥，猛地一拂袖，扭头就走。
他一边走，还一边说着：“不知所谓！不知所谓！”
棠海月瞧着江海平的背影，笑意未散。
江青泥望了眼这台子，又向李来云妨二人点头问好，徐徐问：“生意可好？”
“不怎么好。”棠海月摊了摊手，“差到全家人喝西北风了。”
她眯起眼睛一乐，露出一排皓齿：“所幸你有先见之明，早早离开了这穷酸地方，不必受这饥寒交迫的苦。”
她又夸大了。显然是专程拿话揶揄他的。
江青泥只作不闻，和煦一笑：“你定然有法子令这生意起死回生的。”
“大少爷谬赞了。海月可担不起呢。”
说着话，棠海月便转过身去，挥了挥手，向李来云妨二人说：“收拾收拾回家吧。”
江海平说得不错，魔术这种事属于娱乐消遣一块，于这般市井大街上是做不走的。
她心头也不由得琢磨起来，是不是要听从江海平的话，到百戏团中运作？可江海平的条件又是要自己出卖江青泥……
棠海月思索这会子，李来与云妨已经麻溜地将东西收拾好了。他们虽不解其意，可今日这生意惨淡的他们也是感受到了的。
江青泥说：“我去雇辆马车送你们回去。”
他正要离开，却听得棠海月悠悠一笑：“这有钱人家的公子便是不一样。咱们只得步行，人家挥挥手便是一辆马车。”
江青泥驻足，平静地望着棠海月。他知道她心中有气。
李来等人此时也不敢贸贸然开口。
李福待罪之身，更是只得低着头，一言不发，心下却想着：棠海月这是做什么？分明是她叫我去叫三哥回来的，怎么三哥一回来她又这么冷嘲热讽的？
其实不光是李福不明白了，就连棠海月自己也不明白。
她低眼，松了口，微笑说：“我说笑呢。这有马车谁乐意步行呢？多谢大少爷体谅了。”
她其实也不知自己是不满意江青泥的做法，还是不满意他的态度，甚至于她都在怀疑自己是在不满意江青泥整个人了。
她暗暗想着，若是江青泥能同自己吵一架，或许也是好的。
可他没有。
他至始至终都同棉花一般的，无论她怎么攻击，他都温和地给她化解了。
她讥讽马车这事，他不恼，只沉默着去将马车雇了来。
回了李家了，她在饭桌上又说起了这家中清贫一事，又假意恭喜了几句他入了富贵门。他仍只是温和笑着，夸了几句饭菜可口。
福来旺三兄弟都听得出棠海月这嘲弄之意，但一个个都埋头吃着饭，不敢出一言回复。
一来，自然是因为棠海月如今算是李家的当家人了。二来，则是三兄弟难免对江青泥这一声不吭地变成了江家人这事有些许的怨气。
云妨不是李家人，对这事也没什么看法。
她搁下碗筷，只睨了一眼棠海月说：“你今日小气得厉害。”
扔下这话，便缩下了凳子，慢慢悠悠地回房去了。
棠海月听得这话也不恼。
小气吗？
那她今日便小气到底了。
她笑得眉眼弯弯，单手撑着脸，瞧向了江青泥：“大少爷？”
江青泥搁下碗筷，望向棠海月，“何事？”
他迎上她的目光，便知她又有歪主意了。
果不其然，棠海月缓缓说：“那日马夫说要将你的东西拿走，我没让。我说不许外人进入。”
江青泥心头咯噔了一声，“是。他回来告诉我了。”
福来旺三兄弟听得这话也有些紧张。
棠海月微笑说：“今日大少爷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那么便顺道儿也将东西收拾收拾带走吧。免得留下来积灰，也占地儿。”
江青泥一怔，微微垂眸，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他瞬即调整好了情绪，抬头浅笑说道：“好，我这就去收拾。”
“三哥！”
福来旺三兄弟齐声叫道，忙去拦住江青泥的动作。
“三哥，难道你今后都不回来了吗？”
棠海月替江青泥答了：“你们若是想你们三哥了，便可去江家找他。江家家大业大，空房也多，不比我们这小家小户的，一间房也得计算着。”
江青泥温和一笑，拍了拍拉着自己手臂的李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只是暂别，不必伤感。”
可他这番话说出来，却叫人很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