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牢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倒也不是说环境太艰苦,而是太无聊了。
这不,大家方吃过了晌午,便整齐划一地开始了午睡。
棠海月叹了口气,背靠着墙,了无睡意。
大牢中刺耳的鼾声吵得她心烦,愈发地觉得无趣起来。
人在无趣时,便总想找点乐子来。
比如,游乐场。
棠海月回忆起那日逃跑时跑入游乐场的场景。
她蹙眉,上次她似乎是肩撞上树,这才进入的游乐场。难道说……她肩膀上有机关?
“啪啪……”
棠海月四处拍打着自己的肩膀。
没有?
正寻思着,眼前忽地闪过一道剧烈的光。棠海月急忙闭眼,素手伸上前,挡着阳光。
待得这强光退散下去时,她眼前已经是另一副光景了。
乖乖……游乐场这不是回来了吗?
棠海月面上荡起笑意,余光一扫——棉花糖,羊肉串儿,奶茶似乎都在向自个儿招手。
此时的棠海月眼中,只有美食。
可她不知,此时大牢里,来了一位贵客。
自然了,这贵客是来寻她的。
“侯爷,棠海月便是在这间房……”
“哦?”西门歌微微抬眸,以手中象牙折扇指了指这一房睡得歪七倒八的囚犯,“哪一个是她?”
“这……”狱卒心头猛地一跳,瞪圆了眼珠子仔仔细细瞧着这牢房中的人。
他记得棠海月便是在这间牢房的啊!
人呢?
“人呢?”
狱卒咽了一口唾沫,不敢答话,盯着这牢房,便粗声喝道:“都给我起来!”
囚犯被喝得一激灵,霍然睁开了双眼。狱卒又喝了一声,她们这才你扶着我我扶着你地站了起来。
狱卒这视线在她们之间仔细排查,但纵使他看破了天,也没看到棠海月的身影,禁不住冷汗直流:“棠海月呢!”
“诶,刚刚不是在这儿吗?”
“是啊。诶,人呢?”
“啪”一声,西门歌抖开了象牙折扇。一双桃花眼略略扫过了他们,便收回了视线,转到了狱卒身上。
“好好找找吧,别丢了。”
西门歌淡淡一笑,便摇着折扇,悠然离去。他心头想到,云妨还嘱咐他来救人,可怜他连这人影都见不着。
他眼前蓦地想起了棠海月穿着墨绿袍子在戏台子上说笑的形容,不由得摇头失笑。
有趣,有趣。
而此时的棠海月哪里留神这外头的情形?她一门心思全被这里的美食占据了。
她左手拿着一把羊肉串,右手一串棉花糖,怀中还抱着一大杯果汁。她扬起小口,皓齿便咬下一块羊肉,一低头,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果汁。
棠海月迎着阳光,在这空无一人的游乐场闲逛着。
还是现代社会好啊!啧,只不过这里没人,她一个人呆着,只怕久了也会无聊。
她将签子上最后一口羊肉咬掉,快走几步,将空签子扔进了蓝色大垃圾桶中。
忽地,她想到一事——北瓜以前是不是有研究过做个什么空间什么的?
“做个无人的空间,只你一个人呆,谁也进不来,你说好不好?”
她当时怎么回应来着……
“呸,那我呆厌了,可怎么出去?”
北瓜有同她说出去的秘诀的吗?
或者说是进来的秘诀?
啪一声,棠海月手中的果汁坠入了垃圾桶中。
头也跟着剧烈的疼痛起来。
空间跟着扭曲,她的脸也跟着扭曲。
嘭一声,世界稳定下来。
棠海月睁开眼,又回到了大牢中。
她手中还拿着那没吃完的棉花糖。
“……棠海月呢!你们都给我站起来,我一个个排查!”
狱卒的声音刺得棠海月耳膜都疼。
她余光一瞥,却见得狱卒已打开了对面的房。
房中囚犯站成了一排。
狱卒拧着眉头,恨不得在他们面上扣出一个棠海月来。
“诶!那不是棠海月吗!”
隔壁房间里忽有一人指着棠海月大叫道。
狱卒猛地回头。
棠海月讪笑了两声,挥了挥手说:“狱卒大哥,你好。”
“好好好!好个屁!你他娘的方才跑到哪里去了!”
狱卒气不打一出来,当啷一声,关了对面牢房的门,直直地向棠海月杀了过来。
“我、我没跑哪儿去啊。这不是好端端的在这儿吗?”
棠海月眉眼弯弯,这笑容愈发的灿烂。
“你放屁!若真……”
“噗。”
棠海月这牢房中,一位大姐“听话”地放了一声响屁。
那大姐接收到狱卒喷火的视线,老脸一红,忙低下头去,小声说:“我也不是故意的……”
“你们——”
狱卒待要发火,便听得有人冷哼了一声,幽幽说:“这女人向来讨厌,眼下已入了大牢,只怕不日便会被推出菜市口斩首了。”
众人回头,却见一位墨绿袍子的公子正缓步走来。
他神情严肃,眉头微皱,目光穿过一众囚犯,准确地落到了棠海月身上。
“江少爷。”
江海平点了一点头,便冷笑着说:“你们又何必跟一个将死之人斗气?”
“是是,江少爷说的是!”
棠海月微笑,双手环抱在胸前,隔着木栏望着江海平。
“江少爷何以如此诅咒小女?”
“诅咒?”江海平白眼一翻,忽地凑上前了一些,怒视着她,“我说的是事实——江东今日已死!你这不单单是纵火,而是谋杀!”
“江东死了?”
“江东半夜里呼吸困难,终是……”江海平咬牙,拳头早已攥紧,“我定会叫你偿命!”
棠海月眼眸也微微沉了下去。江东竟然死了,这倒是出乎她的意外。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摇摇头说:“火不是我放的。这一切与我无关。”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狡辩吗?呵!你等死吧!”
棠海月平静说:“这是事实,无关你信与不信。总而言之,我清者自清,自然会平安出狱。”
说罢,也不理会江海平,便席地坐了下来,背靠着墙,准备小憩。
“呵。”江海平嘴角抽动,直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棠海月喝道:“到得这时候了,你竟然还祈求出狱?呵呵!痴心妄想!”
棠海月忽地轻笑一声,凤眼一转,睨向江海平:“若是最后我能平安出狱怎么说?”
“怎么说?”江海平咬牙,手抓上木栏,恨恨道,“我便跪下来叫你姑奶奶!呵!”
说罢,拂袖而去。
江海平一出大牢,眼前便浮现出县令的面容来。
内堂中,县令面前的桌上摆着一排银元宝。他捻须,幽幽说:“此女小小年纪,心肠便如此歹毒!自然么,得严惩,以儆效尤……”
江海平迎着阳光,心头恨恨想到,等到棠海月斩首的那一日,他定然会去好好瞧瞧的。
至于出狱,呵!痴人说梦。
棠海月望着江海平的背影,面容逐渐沉了下去。
江东……竟然死了。
可一开始得到的消息不是说江东伤势并不严重吗?
棠海月呼出一口气,低头又吃了一口自己带出来的棉花糖。
她吃了两口后,又发觉不对,拧着柳眉瞪向手中这棉花糖——咦,这竟然能带出来!
那是不是代表着,其他东西也能够带出来呢?
棠海月面前浮现出了羊肉串与奶茶的身影。
还有……摩天轮。
问题却在于,该怎么进去?又该怎么出来?
忽地,棠海月灵光一闪,想起了北瓜说的一段话来:“……啧,我本想着做个机关什么的,不过么,这机关终究是麻烦,倒不如靠意念来控制,你觉得呢?”
她觉得?
她那时候根本没想过这事能成啊!
哪会有什么意见!
若是现在问她意见,她定然是一百个说好了。
“哈哈哈。”棠海月头靠着墙,露出了猖狂的笑意。
“谁、谁在笑?”
与棠海月同一间牢房的大姐揉了揉眼睛,睁开眼来,环视四周,却见得个个都睡得口水直流,哪有什么人在笑?
诶?不对?棠海月呢?
大姐打了个哈欠,又睡去了,心道,棠海月待会又会凭空出现的,不必管她。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了。
李青泥此时站在窗边,仰头望着天上那一轮明月,复叹了一声。
如今这李家,算是真的散了。
“可怜了海月……”
李青泥拳头攥紧,搁在了窗台上。
而这时,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却传来了:“可怜?可怜我了什么?”
李青泥猛然回头,棠海月穿着一身囚服,正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
“你——你怎么回来了?”
李青泥大惊,几步上前,眉头早已拧紧。
怎么回来的?
自然不可能是被好端端地放出来的咯。
棠海月微微一笑,领悟了这能通过意念进入游乐场的诀窍时,便想出一条妙计——她先是入了游乐场里头,待得狱卒发现她不见,打开房门来排查之际,她便从这游乐场中出来,打晕了来排查的狱卒,从这开着的门中跑了出去——自然,她出来时很有良心地将这牢房门给锁了上去。
她是无辜的,可不代表着旁人也是无辜的。她不想多生是非。
这一路她可谓是硬闯出来的。先是与狱卒打斗,打不过便立刻靠意念躲进游乐场中,待得狱卒走远,她又从游乐场中出来……又被狱卒找到,又打,又躲进游乐场……周而复始。
从大牢到李家的路程纯靠人走,恐怕也最多不过一个半时辰,但她却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
“这事说来话长,总而言之——我越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