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停下了?”
西门风夕此时的声音毫无起伏,阴冷,叫人听着不由得倒起鸡皮疙瘩来。
棠海月心头突地一跳,瞄他一眼,见得他这面色已有些不悦。
显是疑心她方才是想到了什么。
西门风夕道:“不是进去找手镯了吗?找到没?”
“找到了!”
棠海月忙道,继而将手一伸,稍稍撩开自个儿的袖子。
“喏。”
西门风夕一见得她手腕上那“手镯”时,两道眉险些被他给拧了下来。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那麻花状的玩意儿是手镯?
棠海月心虚的瞄了眼西门风夕。
这当然不是手镯了——她能在鬼屋里找到手镯,那真的是出鬼了!
她方才一进鬼屋中,见得这地上横躺着的、挂着的假蛇,心念一动,寻了三条来,编成了麻花状,拴在了手腕上。
她解释着:“那个,当时他手头紧,买不来什么金银的贵重东西,只能给我编了一个。”她还郑重无比的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之于我,胜过千金万银。”
西门风夕狐疑地看着她。
好半会,他才道:“你们也真是……不错。”
棠海月笑而不语。
临了要走出这镜子屋了,西门风夕却忽然停下,道:“你这镜子屋,怎么修建的?”
“啊?”
棠海月一呆。
西门风夕却又问了句不相干的:“找得到我府上吗?”
“哈?”
“来我府上也建一个。”
棠海月听得这话,风中凌乱了。
也就是在她这凌乱之际,西门风夕扬长而去。
棠海月眨巴了下眼,半晌才想到:我说你这分明怕这玩意儿的人,还非要在家也建一个,这不是有自虐倾向么……
“诶诶?什么情况?”
周倩雯急急迎上来,拉着棠海月的手问道。
棠海月瞄了一眼这身后的镜子屋,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末了还提了一句,她现今能进西门风夕这宅子中,也能伺机窥探一下千翎的下落。
周倩雯听罢怔怔道:“如此,也好,我……”
“有什么好的?”
东文突然道,语气冷漠:“等,又有什么可等的?现今无非就是他把千翎给扣住了,不放。”
“对!”周倩雯忙道,“我方才去找他,他便是如此——我问什么他都说不知情。他说对昨个儿那场火不知情,又说对千翎不知情——他那哪儿是不知情的样子!”
棠海月道:“他不放人,无非就是磨着你们的性子,要你们担心,之后便好来要挟你们。你们越是急,越受制于人。”
东文看了她一眼,眼神淡漠而又捎带了些不屑。
最终,他将视线转到了周倩雯这儿。
“照她这般,你最终找到千翎,也只能找到一堆骸骨。”
说罢,东文拂袖而去。
周倩雯虽是心急如焚,可这当口儿,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也正是在这当口儿,慕容北失踪了!
慕容北失踪这事,首先发现的人,还并非是棠海月,而是东文。
东文说他原本约好了慕容北今日来看他们唱戏,谁知今日等了整整一日,都没见着人。
他心头放下不下,便在回家时去了慕容北房间查看,谁知这房间中未有慕容北的身影倒罢了,竟还有打斗的痕迹!
东文一发觉此事,便来同棠海月说了。
棠海月初时听着,心头便是紧张不已,提着一口气。
听到最后,却将这口气放了下去。
罢了,他那么一个人,又能出什么事儿?
向来只有他害别人的份儿,又哪会有别人害他的?
棠海月便耸了耸肩,不以为意:“没事。”
“没事?”
慕容北多半为着那日宴席的事不快。
他这人,吃硬不吃软,你跟他服软,他定然得寸进尺。
倒不如实行着绥靖政策,不管不顾,晾着他,过几日他便自个儿回来了。
如是想着,棠海月便也懒得去管他,自行去找了当时帮她建镜子屋的那群工匠。
那群工匠一听得有活儿干,还是给三皇子做工,满口答应了下来。
翌日,棠海月便领着他们往西门风夕府上去了。
西门风夕已在府上等着了。
他瞥了一眼棠海月同她身后那一堆工匠,道:“随我来。”
西门风夕领着他们往里走。
他这府上极是气派。
棠海月四处张望着,暗暗跟自己家中做了个对比,心说:我那小府邸跟这比起来,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我那就真是拿来住人的,人家这就跟修了个宫殿似的!
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就是这里。”
西门风夕驻足。
他领着他们一行人来到了一个偏僻且阴凉的院子中。
手一扬,指了指四方,道:“随你们改吧。”
棠海月笑笑:“也不消这么大块地儿。”
西门风夕瞥她一眼,也不再说,转过身去。
“你们便在这儿倒腾吧。”
“殿下不监监工?”
“不了,县老头邀我去衙门一趟。”
他顿了一顿,有意无意地斜斜看了棠海月一眼,“他要将凌珠珠的卷宗翻出来给我瞧。”
棠海月一听得这名字,便也知是查这案子了,当下也不接口,只赔着笑。
幸而西门风夕没那个要当场审案的心思,说下这话,便走了。
他一走,棠海月便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向几人吩咐道:“你们便照着我那镜子屋倒腾就行,明白吧?”
“明白!”
那就成了。
棠海月便负着手,亦步亦趋地,小心在西门风夕这诺大的府邸转悠了。
一步,又一步。
她已走出了这小院子。
探出个脑袋,往拱门外瞅瞅。
也不知他将千翎关在那儿了?
若是他将人关在府上,她也不知要找多久才找得到?
若是他没将人关在府上,她又该上哪儿找去?
棠海月摇了摇头,负着手在府上慢慢悠悠走着。
也不知西门风夕提前便跟丫头小厮打过招呼了,此时丫头小厮见得她,非但没有阻拦,还冲她点头行礼。
棠海月蹙眉应着,心头却隐隐感觉到,自己或许在这儿也是白走了。
正准备折返回去时,她听得一阵骚乱。
“你们不能进去!这是皇子行宫!”
脚步声纷至沓来,又多又杂。
“官府办事,岂容你置喙?让开!”
这声音是……
棠海月急忙望过去,便见一队捕快正浩浩荡荡的走来。
领头的那个,不是孙乐童却又是谁?
这是来抄家来了?
棠海月心头暗自升腾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她几步走过去。
“孙捕快,你这是……”
孙乐童见得她,略微诧异,似乎也没料到她也在此。
诧异之余,眉头拧紧,神情似乎有些复杂。
便在这时,老管家急忙赶了出来,冲着孙乐童便质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孙乐童气势没有半分弱下去的趋势。
“云妨郡主失踪,有人报官称见到郡主被人挟持到了这附近。郡主若是遭遇不测,谁担待得起?”
说罢,他一声令下:“搜!”
他身后那一队人马便立刻出动,冲进了各个院落中。
棠海月瞧得不由得挑眉。
为着云妨?
可……
棠海月狐疑地看了孙乐童一眼,只觉这事太过蹊跷。
西门风夕前脚才被县官儿邀去了衙门,后脚官府就派人来了?
刘守一怕是不想活了!
棠海月环视四周,悄然走近孙乐童。
她低声问道:“孙捕快,敢问,这搜家一事,县老爷知道吗?”
孙乐童抿唇不语。
棠海月心头有了谱,便又问道:“你怎么就认为云妨是遭遇不测,还到了这儿?”
孙乐童这才低声道:“是有人告密,说三皇子发觉上次凌家劫镖一事,实为郡主一手策划,大怒之下,绑了郡主,并要加害。三皇子还绑了一个姑娘,似乎同郡主关在一块儿……”
他压低了下声音。
“我也是事急从权,逼不得已。”
他这话一说,棠海月登时便明白了。
看来,这是有人先去向孙乐童告了此事,孙乐童也不知回了县官没有,左右这刘守一自身都难保,定然是不会敢来公然开罪西门风夕的。
孙乐童便趁着西门风夕来衙门的当口,急急忙忙领着人来搜家来了。
这人也真是……
棠海月盯着孙乐童,不知该说他什么好了。
她叹了一声,便问道:“你告诉我,告密的人是谁?”
孙乐童低声说出了这人名字。
棠海月眼眸一沉。
她早该想到。
“谁能告诉我,你们现今在我府邸做什么?”
阴冷的声音之后,接着的是几声咳嗽。
棠海月只觉一股凉意掠过了自己颈间。
孙乐童此时心头更是一沉。
只不过他来此,便已经做好了这般准备了。
孙乐童深吸一口气,坦然转过身去。
西门风夕此时站在阶梯上,高人一等,不怒自威。
孙乐童低头,不卑不亢的将来意说了。
西门风夕听罢却只是冷笑。
一声,接着一声。
“你若是搜不出来郡主,又当怎么?”
孙乐童咬牙,正要答话,余光却瞥见下去搜寻的捕快接连回来了。
“捕头,没有找到郡主。”
去东院搜寻的人如是说道。
“捕头,西厢也没有。”
……
都没有。
西门风夕的眼眸不由得眯了起来,声音愈发阴冷:“你似乎还未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