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北看着她,似乎是有些无可奈何地一叹,道:“你还在怪我。”
到这份儿上了,棠海月也不同他绕什么圈子,说什么好话。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轻轻一笑,反问他:“难道我不该怪你?难道你应该一声不吭地把我弄到这地方来?难道你应该寄在云妨的身体里,瞒着我?”
慕容北嗤笑了一声:“如果可以,我恨不能瞒你一辈子。”
又来了!
棠海月柳眉一蹙,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得他又问了一句。
“老实说,我也不明白,明明都是同一个人,怎么你对云妨的态度,和对我的态度就这么天差地别?”
话一问出口,慕容北却摊了摊手,自嘲一笑,自己答了:“不过也没什么。我早猜到了。所以,就不打算告诉你的。”
听得他这话,棠海月只觉胸口憋着一股气,上不去,下不来。
二人静默了一阵,慕容北方记起了棠海月方才的诘问。
“你的问题,我一个个答。第一,我早跟你说过,我要带你离开,对不对?”
“可你当时也没说是离开到这儿!”
“都一样。”
慕容北意识到棠海月又要发作,忙抬了抬眼皮,继续解释道:“当时,我一直在研发时光机穿越。怕被组织发现,于是把系统偷偷载进了游乐场中。但那时我并没有想到可以载人离开了。”
“所以?”
“所以你穿越到这儿来,是个意外。”
慕容北云淡风轻。
说完,又补上了一句:“意外在,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穿走了。”
连他都觉得意外,更莫说棠海月了。
“你那时穿走,我倒是吓了个半死。时光机载入的原本都是你的数据,我试着载人穿越,无果。”
棠海月瞄着他那张平静的脸。
他说的是“吓了个半死”,但看他那样子,真感觉就是在说谎话。
“大概也就是急于求成的缘故,最终是人穿过来了,但是,”慕容北耸了耸肩,“穿到了云妨身上。”
“那时云妨已经认识你了,也,同你住在一起。我便没有刻意去改变什么了。不过嘛,我也很惊讶,你竟然一点也没察觉,我是慕容北。”
“那是因为你装得太像了!”
更何况,她怎么会想到慕容北一个一米八的男人竟会穿到了一个小姑娘身上啊……
“不,是因为你一次都没有想起我。”
慕容北语气笃定。
棠海月撇撇嘴,懒得同他争辩。
他便又道:“至于我为什么会一直瞒着你,将才已经说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
他这语气,这话,竟让她平白有一种“我已经解释清楚了,你再生气就是你的不是了”的感觉。
诚然,他的解释条理清晰,无懈可击,自私也自私得很坦然,这实在是叫棠海月这有火气都撒不出来了——她都不知该往哪一方撒。
沉默了良久,棠海月终于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你,为什么会给我解释?”
他这人会来给她服软,好心好意地来解释这么多,定然是有猫腻的。
这人即便是自己占理,被别人误会了,也是会大骂一声“蠢猪”,然后抽身离去的。
服软?解释?道歉?
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服软的。
果不其然,棠海月这话一问出口,慕容北嘴唇便一扬,笑了起来。
他带有几分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也不算是蠢得惊天地泣鬼神了。”
他说完,收了笑容,道:“第一,不要跟西门风夕接触。”
又是这话。
“你方才说过了。”棠海月叹了一声,“再有,凭什么?”
“凭……西门一家都是疯子。没一个正常人。”
慕容北说到这话时,嘴角又情不自禁地上扬了起来。
他眼眸压低,唇边带着意味深长地笑,背后负着冷冷月光,不知怎的,竟叫人觉得有些恐慌。
棠海月默默吞了一口唾沫,小小地往后退了一步。
大哥,你这样更像个疯子吧?
只不过这话她没说出口,怕这疯子登时便发作起来。
慕容北像是很满意她的反应一般的,微笑着点点头,又道:“第二,我要换具身子。”
“哈?这他么还能换?”
棠海月面上布满了问号。
慕容北却哦了一声,这才想起还有一事说掉了。
“忘了说一件事。你穿越过来,将游乐场带过来了,对吧?”
棠海月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接着又像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的,试探问道:“你带来了什么?”
慕容北神秘的一笑。
“我的实验室。”
棠海月瞠目结舌,好半会才说:“牛逼啊。”
她这副样子将慕容北逗乐了。
他唇边的那抹笑仍未消散,一挑眉,道:“原先,你没发现我,便算了,就用着云妨这具身子过,也行。现今你发现了,那我也无需隐瞒了。我要换个身子。”
棠海月以前便进过他的实验室的。
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只有她想不到的,没有他弄不出来的。
眼下,他既然将实验室都带来了,只怕将脑子换到另一具身体里,于他而言,只怕也不是难事。
慕容北啧了一声,寻思了一番后,便抛给她三个选择。
“江青泥,江海平,西门歌。”
“什么?”
“这三个人,你选一个,我换到他们的身体里。”
棠海月眼前登时浮现出这三人的模样来。
江青泥眉眼清淡,面容干净平和;江海平向来玩世不恭,一看就是个少爷模样。
西门歌……
棠海月急急瞧了一眼慕容北,确定他没有说笑后,柳眉便蹙了起来。
他竟然将西门歌也列在了这里头!
好歹,这西门歌也是云妨的哥哥。
慕容北催促道:“想好了吗?”
这怎么可能想得好?
这几人都是七尺男儿,要是换进云妨这身子里……
棠海月咳了两声:“就他们仨?”
慕容北挑眉:“难不成我换作李来?娶张芳芳?”
说完,他又皱眉摇头:“不。他喜欢张芳芳,我不喜欢。我喜欢你。”
“……”
慕容北有些不耐烦了:“三选一你都选不出?”
棠海月也火了,直接回了他一句:“你倒是告诉我哪个是c啊!”
发完了火,她又是一咬牙,嘟囔了一句:“这让人家个七尺男儿做个小姑娘……这,不像话。”
“你就为他们想?我呢?”
棠海月不语,腹诽了一句:你是作茧自缚,怨不得人。
“再者说,谁跟你说我是要互换?”
棠海月心头一惊。
慕容北淡淡道:“我是说,把我的脑子换到别人的身子里去。”
“那,别人……”
“死了。”
棠海月惊得下巴险些掉落到地上去。
她听他如此淡漠地说出“死了”二字时,心头忽地涌上了一股恶寒。
伴随着恶寒来的,还有一团火气。
“那你!你将才还说了西门歌?”
慕容北耸了耸肩:“熟人,好下手。”
到这一刻她确信了,眼前这个人就是慕容北——如假包换的慕容北。
棠海月咬牙:“他是你现在这具身子的哥哥!亲哥哥!”
也不知是这句话,还说棠海月这语气刺中了慕容北,他听罢,竟沉默了下来。
他垂下眼睑,像是真的在忏悔一般的。
良久,他嗯了一声,道:“我知道。这样对他也好。他活得那么痛苦,我给他个痛快,他说不定也会感谢我。”
棠海月气极反笑。
笑声冷得叫人发寒。
她一面笑着,一面往后退。
“行啊,随你,随你。”
慕容北沉下了眼,道:“我现在让你选。”
棠海月冷笑:“我不选。”
“我给你七天。”慕容北顿了顿,又补上了一句,“到时候,你不选,我就换到江青泥身上。”
棠海月笑容未散,眼眸骤冷。
“你可以试试。”
“你知道我的。”
当然,她知道他的。
冷血,残忍,杀伐果断。也不能说他本性如此,只不过,他做惯了这样的事。
而棠海月,原本也就是这样的人。
她垂眼,转身离开。
这宅子买得大,空房还多,她寻间空房歇息就是了。
慕容北看着棠海月离开的背影,捏了捏拳头,想追,最终还是松开了拳。
算了,追上去又要吵架。
以前也不见她日日跟他吵。
棠海月转进一间客房中,简单铺陈了一番,又从衣柜中抱出被褥来铺好。
她长叹了一声,累极扑到在床。
忽地想到一事,欸,这宅子是她买的,慕容北现今住的那间房也是她的,凭什么半夜出来找房间的还是她?
她噌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对!
该走的是慕容北才是。
棠海月长呼出一口气。
这个念头一蹿出来,便收不住了。
所幸,她很快也寻着了这么一个契机。
这契机,说起来还跟凌长盛有那么点干系。
毕竟,缘起也就是凌长盛这案子了。
凌长盛这一回到家中,凳子还未坐热,孙乐童便领着一堆人来拿他了。
“凌老爷,跟我们回衙门走一趟吧。”
凌长盛心头一惊,忙问道:“刘守一叫你来拿我的?”
孙乐童一叹:“我们县老爷都被拿了。”
他摇摇头:“是三殿下叫我们来的。”
凌长盛如遭雷劈,心头大叫了一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