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沉。
棠海月趴在窗台上,望着皎洁的圆月,心头乱成了一团乱麻。
她这眼前一会是江青泥同周韵一拜天地的形容,一会呢,又转换了个人,变成了慕容北被押上断头台的形容。
她吓得赶忙甩了甩脑袋。
她哪儿来的这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只不过,这慕容北跟着西门风夕回府都整整一日了,怎么还不回来?
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不过,西门风夕好歹也是云妨的堂兄,况且西门歌也在场,他即便是要秋后算账,也当不会太为难他们吧?
棠海月如是想着,心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噌地一声从木凳上站了起来,急匆匆地要往门外走。
也正在这时,门从外边开了。
慕容北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外。
他抬了抬眼皮,问道:“上哪儿去?”
棠海月这目光在他身上游走了许久,在确定他没有受什么伤,松了一口气后,这才呵了一声,白眼一翻,跟着怼了他一句。
“你管得着么你?”
慕容北也不同她废这口舌,只道:“同你说,不要招惹西门风夕。他是个疯子,明白了吗?”
疯子?
棠海月这还没见过他发疯。
只不过听着慕容北这语气,她不免也有些紧张。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吗?”
“什么也没发生。”
“那你……”
“我就是单纯看他不顺眼,行了吧?”
行个头!
棠海月这白眼可要翻上天了。
这厮太自以为是。她就不应该搭理他。
她越过慕容北,便要离开。
慕容北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问她:“去哪儿?”
“放手!”棠海月奋力抽了抽——怪了,他现今寄在云妨这身子里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气力。
“我去找西门风夕去!”
这话自然是气他的。
她现今就想上周倩雯那儿去睡一觉。
“我叫你不要去招惹他!”
慕容北气极,手上不禁加重了几分力道。
棠海月倒吸了一口凉气,发觉自个儿这右手抽不回来了,便当即抽出左手,想去击他脖子。
谁知他却猛地松开了她的右手,宛若一阵风般的,擒住了她的左手,反剪到了她身后。
他冷笑了一声:“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是我教你的。怎么?这么忘本?”
棠海月气得狠狠踩了一脚他的脚背,抽回了手,连连退后了几步,同他拉开了距离。
她怒瞪着慕容北。
慕容北缓声又道:“我说……”
“知道了!”
她知道,他来来回回不就是还想说叫她别去招惹西门风夕云云的吗?
她扔下这话,便几步冲出了门外。
嘭一声,将门甩了回去。
这个混蛋慕容北,她真是要被他气死了!
彼时,正有一人也念叨着他们二人。
金义抱拳,低声说道:“云妨郡主从去年三月便来到清凉县中。今年立夏时节,同棠海月认识。之后,便搬去同了棠海月一同住。”
西门风夕嗯了一声,端起酒杯来,轻抿一口。
酒辣得他咽喉发烫。
他眉头打着一个小结,紧闭着唇,闷声咳嗽了两声。
“然后呢?我那个好哥哥呢?”
西门风夕搁下酒杯。
“属下……”
金义有些为难。
“怎么?”
金义只得据实说了:“属下并非打探到侯爷府上有何不妥。”
西门风夕像是听着什么笑话一般的,讥笑了一声。
他问道:“他府上没藏着个姑娘?”
“侯爷府上……尽是姑娘。”
金义说到这儿,也自觉有些头疼,“若说男子,侯爷府上也只有追风一人。”
西门风夕低低笑了两声。
他笑叹着颔首:“无妨,后日,他邀我去他府上做客,你届时再好好打探。若是届时,你还是如现今一般一无所获的话……”
他不说了,只笑着看着金义。
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金义只得忙道:“属下知道。”
西门风夕嗯了一声,敛了笑,又问:“他安排在我身边的人呢?”
“唐东吗?属下已经灭了他的口,送到侯爷府上去了。”
西门风夕又嗯了一声,幽幽笑道:“也好。送我那好哥哥件见面礼。”
而西门歌此时,正看着地上扔着的那黑布包——也就是他那弟弟送来的见面礼。
他命追风解开那黑布包。
追风依言去解开。
布包方敞开了一个口,血腥味便扑了上来。
西门歌皱眉,低声道:“扔了吧。”
“是。”追风提着布包,飞身离去。
西门歌在院里吹了好一阵冷风,这才进得屋去。
屋内,千翎已卧床歇息了。
见得他进屋,虚开一条眼缝,含糊问道:“怎么了?”
西门歌倒被她问得莫名其妙:“什么怎么了?”
千翎说话也懒懒的,只道:“你。”又觉得没说得明白,想说,又嫌麻烦,索性闭嘴了。
西门歌揣着心事,也不追问,只缓步走到床前,坐到了她身边。
他就坐在那儿,听得千翎平稳的呼吸声,竟有些失神。
要变天了。
这念头一蹿出来,他又觉得可笑。
这天儿几时正常过?
如是一想,反而释然。
他笑叹了一声,问道:“猜猜看,我今个儿去哪儿了?”
千翎摇头,摇完头,又自嘲笑笑:“你不说,我能知道什么?我想知道外头的事,只有等你来说。”
西门歌只是笑,忽略掉她话中的夹枪带棒。
他伸出手,轻捧着千翎这张仿若鹅蛋般的脸。
“西门风夕来了。”
“哦,真好。”
“真好?”
“他一直想杀你。在京城时杀不了你,追到这儿来了。”千翎说完,自个儿补了一句,“真好。”
西门歌也不恼,同她相视一笑。
“是好,我死了,你就可以走了。”
他故作惋惜地叹了两声,又像想起一事一般的,道:“况且,你的情郎也来了。”
千翎不接口了,脸僵了僵。
西门歌仍旧分外温柔的笑着:“不骗你。后日,我邀请西门风夕来府上,还要请祥瑞班等人来唱戏助兴。你瞧,人都来齐全了。”
千翎那双若水般的眼眸仿佛在质问他,为何还要去招他们?
西门歌只是笑,假装看不懂她的气恼。
他没说的是,这都是西门风夕的主意。
说的是来他这个哥哥的府上转转瞧瞧,实则,包藏祸心。
他心里冷笑着,面上却分外温柔。
他抚着千翎脸的手,渐渐移到了她的玉颈上头。
他轻声说着:“你且放心,我死了,你也走不了。”
千翎面容平静,仿佛没听着一般的。
她只静静地看着他。
有时候他她不明白,他究竟是为什么。
……
“咚咚咚!”
棠海月站在周倩雯门前,抡起拳头,奋力捶着木门。
周倩雯这一拉开门,见得一脸气愤的棠海月,便眼皮子一耷,打了个哈欠,分外无奈地发问:
“你又同云妨吵架了?”
是同慕容北吵架了!
“我说你平时看着多好相处的一个人,怎么就偏偏跟云妨过不去?”
棠海月是有苦说不出。
她哀叹了一声,摆摆手,道:“别提了,我要睡觉。”
谁知她这脚一抬进门槛,便见得这床上已坐起来了一个身影。
她定睛一瞧——
钱娘子。
周倩雯这抓着头发,哈欠连天地说道:“钱嫂子说她屋里闹鬼,一个人睡怕,便过来了。”
说着往床上一指,道:“喏,小娃娃也带过来了。”
棠海月这太阳穴跳了跳。
这钱娘子屋里早不闹鬼,晚不闹鬼,偏偏就是她上周倩雯这儿住了后就闹鬼了。
她看啊,这压根就是有人装神弄鬼。
不,不是有人,就是慕容北在搞鬼!
棠海月这气不打一处来。
周倩雯揉了揉眼,又含糊问道:“云妨又怎么招你了?”
“他——”
“都是我不好。”
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慕容北站在门口,背着月光。
棠海月却想,这人又来装模作样了。
果不其然,他这开了道歉的口了,便继续说下去了:“我口无遮拦。我给你道歉。”
棠海月哼了一声,不想理他。
他又放软了声音,道:“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一来二去的,周倩雯都看不过去了,忙拉着棠海月的手,道:“你见她几时跟人道过歉说过软话?你就饶她一遭吧。”
棠海月心里仍是不痛快,嘟囔了一句:“是他先来招我的。”
慕容北便道:“我今后不会惹你生气了。”
说完这话,他默了一默,忽然又补了两个字:“尽量。”
棠海月这脸瞬间阴云密布。
她还没来得及再开口,慕容北却几步走到了她身边,像是耐心被耗尽了一般的,压低了嗓音,下了个最后通牒。
“别闹了。出来,我将前因后果解释给你听。”
棠海月狐疑地瞧了慕容北一眼。
诚然,其实她对这事现今还是懵的。
她虽气他一直瞒着自己,可,现今一想,却发觉,这厮没告诉自己的事竟然还挺多的!
慕容北忽地伸手上前拉住了她手腕,继续低声求道:“你别打扰周姐姐和钱嫂子休息啊。咱们回去吧。”
周倩雯喜闻乐见,还推了棠海月一把,笑道:“回去吧,吵吵什么?”
棠海月便被这么一推一拉的,稀里糊涂走了出门。
这一出门,冷风一吹,人也清醒了。
她挣开了慕容北的手,退了几步。
“说吧,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