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深夜，柔和的灯光。
万里站在门边，沉默地看着李迢迢收拾东西。她从柜子里拿了个毛毯，铺到床上。又踮脚去拿壁橱最上方的太空被，伸了好几次，也没够到。万里连忙走上前，很轻松就拿了下来。
“是这个吗？”
李迢迢点点头，接过来拆开包装，新被子，还是小碎花的。上手摸了摸，一并扔到床上，对着万里说道：“就几个小时，你将就睡一下吧，我只找到这一床被子，有点薄，开空调应该不冷。”
“嗯嗯。”万里连连点头。
过来一会儿，李迢迢又翻箱倒柜地找遥控器，终于在一个犄角旮旯里翻了出来，摁了几下，没电了。又把自己卧室里的遥控器的电池抠出来，总算是打开了空调。热风吹到脸上，李迢迢终于松了口气。这一通折腾，真累！
“那你睡吧，我回房了，有事喊我。”
万里乖乖地点头。
李迢迢临出房门时又突然回过头来，万里还站在原处看她，她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还疼吗？”
万里一开始没听懂她的意思，看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才恍然大悟，笑得没心没肺：“不疼，早就不疼了。”他不久前才挨过王晓也一巴掌，在家躲了两天才恢复，和那比起来，李迢迢下手还算挺温柔的。
其实仔细看，右脸还是红红的，稍微有些浮肿，只是不太明显。
李迢迢看他沐浴在灯光下，有些傻又有些可爱，目光都变得温柔起来。
“我这样对你，你恨我要死吧？”她其实是搞不明白今晚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后，万里还能如此心平气和甚至带点讨好地面对自己？
这样的李迢迢，才是他认识的模样，白天的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猛烈了，他其实一直都还没缓过来。万里乍听之下鼻子一酸，眼睛竟然湿润起来，轻轻摇了摇头，“怎么会呢，不恨，一点也不。”
李迢迢对着阳台的花花草草嗤笑一声，明显不信的样子。在她的主观世界里，从来就不相信有人会让到这样的地步，就算是最亲密的爱人也做不到。从她决定实施报复的时刻起，她就已经做好了被众人包括好友憎恶唾骂的准备。生活教会她世态凉薄，最千变万化的是人情，最不可靠的是人心。
“我想听实话，你不用顾忌我。我知道自己既偏激又固执，但就是……控制不住。”李迢迢心里清楚，万里其实没做错什么，在这件事里，也算是无辜，只是不幸被迁怒的对象而已。
“我说的就是实话，没骗你，真的。换了我，我也会这样做的。”万里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当时如果能好好看一下周围，或许你爸爸就不会……”他说不下去了，有些哽咽。
事情发生后，万里做了很久的噩梦，午夜醒来满头冷汗，梦里的他一直在努力想要听清那个满身鲜血的男人在说什么，这成了困扰他的心魔。后来，他追问过父母，那人到底怎么样了？但得到的都是语焉不详的回复。直到突然有一天，家里人说他出院了。他想，出院了，应该就是好了康复了的意思。那一刻，他心里感到无比的轻松。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李迢迢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转身准备离开，“我走了，你早点睡吧。”刚走到门边，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那是一个很清瘦的怀抱。
“迢迢，我喜欢你。”万里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有一瞬间僵硬，他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有些话再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机会说了。
“即便我欺骗你，利用你？”
“即便你欺骗我，利用我。”
他没有等到确切回答，顿了一下，又继续道：“那么你以前，有没有一点点真心喜欢过我？”
李迢迢看不见背后的万里是什么表情，只感到对方呼吸的热气喷洒在脖颈上，痒痒的，暖暖的。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去扯万里环在腰间的手，说道：“没有，一点点都没有。”果然，话音刚落，她就很容易地脱离了万里，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留下万里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才缓缓躺回床上，轻轻拥着那床小碎花棉被，闭上了眼睛。
他想起之前读过的《飘》，斯嘉丽面对乱糟糟的生活会安慰自己：明天会是新的一天。是啊，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太阳带来光明，应该能够驱赶他此刻的一切黑暗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