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月狐怎么可能不来?这场游戏就是心月狐为他而准备的。
策划者本人必定在暗处观摩着一切,看着他像提线木偶一样,按部就班地照着剧本进行演出。可惜,手执催城的陆梵舟是个喝了假酒的“戏精”,他刘灼也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
“看来是我挑的时机不对,你赶着去赴约吗?”项毅眼角掠过讥诮之意,“你不用担心自己会迟到,心月狐和袭小夏都在赶来的路上。”
刘灼注视着项毅嘴角那股意味不明的笑意,他忽然打了一个寒噤。
“你对袭小夏做了什么?”
“刘灼,你对星象之力的了解恐怕都来自《颉鬼集》吧?为何有些星象之力并未收录进《颉鬼集》?难道你从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吗?”项毅问道。
刘灼轻蹙了一下眉,他发现自己答不上来了。
《颉鬼集》对于星象的收录并不完备,有许多语焉不详的地方。这本集子类似元素周期表,有些序号并无对应的星象之力。
这世上仍旧存在着大量并未观测到的星象之力,或许这些“超能力”造成了极大的灾难,例如地震、海啸,或是大爆炸、游轮失踪等案件,但由于并无科学解释,而《颉鬼集》中亦无收录,所以只能归类为“未解之谜”,引发无数人猜想。
刘灼本以为《颉鬼集》中某些星象之力的缺失属于正常现象……
陆梵舟轻叹了一口气,提示道,“星象之力辉火,发动的效果类似于一种暗示,会让人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做出违背自己想法的事。简单来说,辉火的能力,是一道可以在人的脑内写入强制命令的程序。”
在见到陆梵舟手中的长矛时,项毅便明白了过来。这场活动必然只有暗星社的成员才可以参与,这一切本该按照剧本进行。但他忘了一件事,所有人似乎都忽略了这件事——那个过去在暗星社拥有极高地位的帝星勾陈,已经脱离了暗星社的掌控范围。
这场游戏的实际掌控者是刘灼,他不过是将计就计,心月狐想要利用他揪出那枚暗棋,而刘灼选择了将计就计,引出心月狐。
项毅注视着刘灼的双目,视线中带着冰冷的意味,他对自己的对手相当钦佩,但同样也钦佩着心月狐。因为局面演变到现在,孰胜孰负仍旧未可知。
作为这其中的旁观者,他倒是不介意被刘灼误解为心月狐,好戏过早收场,他就无法收集到有用的信息了。毕竟,他也想知道心月狐的真面目,这就要看刘灼的发挥了。
“剧目还没有结束,它现在才刚刚开始。刘灼,我必须扮演今天这个角色,如果在别的场合相遇,我想我们可以成为朋友的,别怪我。”项毅审视着刘灼,看起来严肃而庄重,又有些情不由衷,像是在做最后的道别。
刘灼神色骤变,脑袋突然像是被人重重地敲击了一下,眼前的景象开始飞速旋转起来,像是有人硬生生地把他拽进了让他感到抗拒的梦境里。
他开始聚拢手中流光,然而在项毅的注目下,身形却像是僵滞一般定格在了原地。身为被施术者,刘灼甚至不知道项毅在自己脑内写入了怎样的命令。或许是荧惑之力“秩序”发挥了作用,他此时仍旧保持着清醒的意识,但却无法动弹。
项毅额上不断地冒起细密的汗珠,他意识到了“荧惑”与自己的能力相抗衡的局面,尽管他勉强能够制止刘灼的举动,却无法让他按照辉火的意志行动。
项毅在拖延时间!刘灼迅速反应了过来。项毅的星象之力并不具备攻击力,他明明有机会脱身,却把自己困在了此处,目的只有一个——他在等心月狐赶过来。
刘灼咧起了嘴角,他对此求之不得。
一股冷风逼近刘灼的门面,那细微的异变来得悄然无声,但刘灼还是凭借敏锐的直觉捕捉到了危险讯号。
心月狐……他知道自己要等的人已经到场了。
头顶的吊灯开始轻晃,那些水晶状的挂坠物发出了风铃般的细响。这细响在刘灼的耳边逐渐放大,像是穿着纱裙的舞女扭动身躯,挪动着曼妙的舞步慢慢靠近。
刘灼脸上的神情开始凝固,他的眼前浮现出了穿着白色纱裙的少女身影。那身影站在沙丘上,扭头看向自己,头上的白色轻纱随着黑色的发丝一道散开,在风中飞舞着。
少女一手抚着脸上的面纱,眼中漂浮着朦胧而勾人的神采。
刘灼微怔了一下,抬脚迈向沙丘,带着一丝怀疑的心绪,缓缓开口道,“你是……袭小夏?”
少女似乎并不在意他,而是注视着他的身后。刘灼回头掠了一眼,他的身后是千军万马,那种只有在纪录片或是电影里才能看见的古埃及士兵,以及林立的长矛与战车。这支军队静默着站立在风沙之中,仿佛只待一声令下,便会像猛虎一般扑向前去。
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切,但刘灼却听见了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很快,快得像是奏鼓。在烈日下泛着冷光的矛尖与盾牌,此刻全部都指向了自己。
刘灼的双唇抿成了一道直线,红色流光在身周爆出,迅速袭向那率先扑向自己的黑色猎犬,流光在触碰到猎犬的刹那间,化作了黑色的火焰,反扑向自己。
“跑!”
刘灼一把拽住了袭小夏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奔去。
身后呼喊声大作,刘灼有些懊悔将赤霄放在了那件外套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还是那套看起来相当凉快的道具服,现在这道具服倒是变得相当应景了,只是自己的处境不如人意。
“殿下,我们会被追上的!我们会被杀掉吗?”
少女手腕上与脚踝上的装饰发出了细碎的轻响,这些装饰散发的金光不断在刘灼的眼前跳跃,和那柔软的声音一道,撩拨着同行者的心弦。
刘灼并未回应她的视线。他正在极力把这张脸与袭小夏区分开来,可是那声音又将他拉扯了回去。
尽管已经在心底里暗示过自己,这极有可能是心月狐制造的幻境,但他还是稍不留神便将身旁之人当成那个女孩,就连掌心传来的温度都是如此真切……
真够要命的!刘灼恨不能抽醒自己,好让这场诡异离奇的梦快点结束。
有箭矢落在了他的脚边,紧接着又是一阵破风之声响起。他的眼角瞥到了一抹寒光,本能地把身旁的女孩揽到了自己怀里。那枚箭矢擦着几乎是擦着少女的脊背飞过,它割开了少女的几缕发丝。白色轻纱滑落,被风带起,飘向空中。
刘灼暗松了一口气,倏然间,肩胛处一阵刺痛感传来,一枚流矢射中了他。
“走,快走!”
刘灼拉起女孩的手,朝着远处的建筑跑去。
“殿下,你的脊背……”
刘灼咬了咬牙,早知道被箭矢中伤有这么痛,他就不会那么轻易地去踩心月狐的陷阱了。这个长相酷似袭小夏的女孩,不出所料就是这场游戏的策划者给他安排的“王妃”了。
诚如项毅所说,游戏现在才开始。他庆幸自己在开场之前,向项毅询问过一些简单的规则——阿努比斯的目的是带走法老的宠妃,而法老需要借助荷鲁斯的力量救下她的宠妃。
眼下追杀他的毫无疑问是隶属于阿努比斯阵营的军队,而他的荷鲁斯目前仍旧不知所踪。或许这场游戏的策划者根本没有给他安排队友,游戏一开场就是地狱模式。这是最坏的开局,刘灼心想。
刘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暗骂了自己一句,随即打横抱起女孩,红色流光在他身周聚拢,箭矢尽数被搅进了流光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数到三的时候,把眼睛闭上。”刘灼面色严峻,目光如鹰隼般犀利,“一、二、……三。”
女孩闭上眼的瞬间,刘灼发力起跳,猩红色流光化作燃烧的烈焰,如浴火的凤凰之羽拂过沙丘。热风扑向门面,刘灼注视着在余烬中蒸发的人影,神色在不经意间闪过了一丝慌乱。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毫无保留地释放这种能力。十年前,第一次释放火焰时的那种感觉还未从他的记忆中消失。
刘灼并未去看身后那地狱般的景象,他在神庙前将女孩放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伫立在两侧的高大神像,守卫着这座神庙的乃是阿努比斯神。
“这座神庙给我的感觉不是很好。”女孩轻声道。
刘灼注视着那女孩的双目,独自陷入了沉思之中。倘若这位“王妃”是自己必须在任务途中携带的NPC,那女孩的每一句“台词”都有可能是因自己的某些关键举动而触发的。
这神庙会是敌人的老巢吗……
“你既然跟来了,只管看着就是了。”刘灼道。
女孩愣了一下,“我记得你好像对我说过这话?”
刘灼也愣了一下,这是他对袭小夏说过的话。
“你是……”女孩的眼中浮起了一些迷茫之色,紧接着她发出了如梦初醒般的感慨,“刘灼?这是什么情况?你怎么穿成这样?”
刘灼感到一言难尽。
“这是你首要关注的问题吗?”
在意识到自己的提问彻底跑偏之后,袭小夏发现了一件更为窘迫的事实——自己的穿着完全是和刘灼一个画风的。
“什么情况?”袭小夏摸了摸脑门,“我明明在云中酒吧等你……我哥给我打了个电话,然后……然后……”
刘灼心中了然,项毅显然对袭小夏使用过星象之力“辉火”,眼下站在他面前的并非心月狐给他安排的“王妃”,而是在“辉火”的命令下,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是“王妃”的袭小夏。自己的话语,似乎无意中让袭小夏想起了真实身份,打破了“辉火”制造的假象。
袭小夏抬起眼,与刘灼四目相接。
然后……她尝试着回忆了一下……
袭小夏在沙丘上看见了刘灼,对方不顾一切地朝着自己扑了过来,眼睛里闪烁着充满希望的光亮,然后他带着自己踏上了被千军万马追赶的逃亡之路……
这剧本实在是太过诡异。袭小夏细思了一下,最诡异的还是要数她和刘灼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
“唉……果然是在做梦啊!”袭小夏一拍脑门,闭着眼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