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传来呼喊之声,工作人员正忙着将考古现场的仪器搬运回仓库。林霜倚正打算回仓库,忽然发现木桶内竟装满了水。她感到纳闷,这雨势虽大,但雨水要在短时间积满木桶,却是毫无可能。
林霜倚盯着装满水的木桶,花了大约半分钟的时间思考了一下人生,随后若无其事地倒掉了木桶中的积水,转身往仓库走去。
黑影追随着林霜倚的脚步,贴墙游走,钻进了仓库。
林霜倚将木桶放回原处,忽然发现地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串延伸至墙角的脚印。她怔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看向墙角。
女孩蜷缩成一团,睁圆了双眼注视着她,那双眼睛一下子令林霜倚想起了林中野鹿,女孩似乎正在用一种不带任何情感的眼神观察着人类的一举一动。林霜倚缓缓伸出手,那女孩立刻像是受惊一般窜逃出去,跑到了储物柜后方。
“别怕,姑娘。”林霜倚轻声道,“你迷路了吗?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带你出去。”
那女孩惊慌失措地摇了摇头,林霜倚感到束手无策,她注视着女孩的双目,忽然发现对方似乎并不是在看自己,那模样更像是在警惕自己身后的某些东西。
林霜倚心下一惊,但迅速反应了过来,她以眼神示意那女孩,那女孩也立刻领略了她的意图。林霜倚偷偷地比了个手势,骤然转身,女孩猛地跳起,一声尖锐的厉响划破空气。
林霜倚后撤几步躲到储物柜后方,那女孩手中竟多了一张弓,赤色锋芒汇聚于弓身,又是一箭离弦,光芒如同凤凰展翅般散开,一团黑色的影子自半空中显现,被那箭矢射翻在地。
坠地的黑影竟是持枪的鬼面男子,林霜倚当下大骇,出声提醒道,“姑娘小心!”
那女孩却是丝毫不惧,搭起弓箭便要上前,不料斜地里又是一道人影窜出。这人的打扮却是林霜倚认得的,锦城源门弟子。
那鬼面男子见有逃脱之机,纵身跃向门边,化作黑影消失在了林霜倚眼前。林霜倚虽有疑惑,却不及多言,仓库内又是一番混战,斗得不可开交。
男子忽然抄起了盛器中的铁剑朝着持弓的女孩劈去,林霜倚暗叫不好,脑袋一热,站起来便吼道,“别动我文物!”
那名男子与持弓女孩皆是一愣,各自停下了动作。
林霜倚瞪了瞪眼,惊道,“冷燮?怎么是你……”
“你喊我什么?”那男子满脸惊愕,一开腔,却不是林霜倚熟悉的声音。
林霜倚思维高速运转,忽然想起冷燮曾提起自己有一名堂兄,眼前之人多半就是他的堂兄冷枚了。她左右打量了两眼,讪讪地笑道,“要不你俩都放下武器,有话好说,千万别破坏文物。”
冷枚看了眼手中铁剑,将它丢掷一边,随即松了松衬衫衣领。
“轻点放!”林霜倚的眼珠差点没跟着那铁剑一道蹦到地上。
“大家长为何亲自前来?”那女孩收起弓,瞥了一眼眼前的男子。
“我要不来,怎么能发现你在这里呢?”
林霜倚松了口气,忍不住感慨道,“原来你俩认识啊!既然都是熟人,根本没必要动手嘛,为什么不坐下来好好谈谈呢……”
“唐净琉,你总是一声不响地消失,你到底在找什么?”冷枚硬声质问,面容不怒自威。
林霜倚有些忌惮冷枚的气场,对方看起来并不像冷燮那样平易近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武林盟主”的威严之气,这样的人若是走路用轻功林霜倚都毫不怀疑。
这个人说不定更像冷家的少主,林霜倚忍不住这么想。
“大家长来做什么?催城不在这里。”
那女孩语气清冷,目光犀锐,再无先前的怯场之色,那眼眸此刻看起来倒更像是透着精明与警惕之色的群鹿之首。
林霜倚隔岸观火,露出了一脸虽不明但觉厉的表情,心道这俩人都在打些什么主意,催城根本不属于双方任何一人。
她倒退了几步,正打算退出这暗中斗法的战局,不料二人同时将目光移向了自己。
“有话好说,千万别杀人灭口。”林霜倚当即合掌求饶。
“催城在哪里?”冷燮问道。
“如果你说的催城是文物,当然是上交给国家了。”林霜倚显得理直气壮。
冷枚面色严峻,双目扫过仓库内各式兵器,目中泛起寒光,“找到催城是冷家的职责,监管催城是冷家历来的使命,催城倘若落入他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一件冷兵器,真的有那么危险?”
冷枚将视线转向林霜倚,“听说过干将莫邪的传说吗?传闻中这干将莫邪夫妻二人的亡魂寄宿于剑身,杀死了楚王,兵者大多汇聚戾气,催城也是如此。”
林霜倚挂着满脑袋问号,开口问道,“你能再说得朴素一点吗?用科学一点的方式?”
“这把矛具有自主意识。”
林霜倚端详着冷枚那张严肃异常的脸,觉得对方并不像是在看玩笑,并且也没有开玩笑的念头。但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咧嘴笑了一下,这在冷家当家的面前显得似乎有些不恭。
“要小心另有企图的人。”女孩突然开口道,“考古现场的这些人并非全都是可靠的,催城在他们手里并不安全,必须夺回来。”
林霜倚仍旧感到疑惑不解,他觉得这对冤家似乎在她不知情的状况下暗地里达成了一致,在她面前唱起了双簧。
林霜倚忍不住问道,“这话又从何说起?话说回来,姑娘,你觉得我是站在哪一方立场上的呢?你信得过我吗?”
那女孩轻点了一下头,目光坚定,随即又道,“我叫唐净琉,你可以叫我净琉。”
林霜倚深吸了一口气,静默了大约两秒,积蓄已久的疑虑终于一股脑地喷发了,“一个两个的,你们为什么都这么相信我啊?到底谁才是反派角色?啊?我到底该相信谁?”
陈啸以及他背后的主使者在找催城,源门当家也在找催城,这催城一时间倒成了抢手货,好似濒危国宝似的,然而林霜倚却连根牙签都没见着,更别说一把矛或是枪了。
“还有人在找催城?”冷枚立刻警觉起来。
“恐怕是暗星社,刚才那个鬼面男子毫无疑问是暗星社的。”唐净琉接道,“我在他身上闻到了那只野狗的味道。”
“野狗?”林霜倚眼神一愣。
“天狗。”唐净琉应道,“我追踪着天狗,从锦城来到龙宿市,发现了暗星社的踪迹。”
林霜倚面带微笑,暗下感慨这女孩的表述方式够独特,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
“在对待催城的问题上,我和唐净琉保持一致态度,这无可争议。”冷枚道,“林霜倚,你必须密切关注催城的动向。”
“等会儿,容我打断一下。”林霜倚制止道,“首先,我不明白追踪催城的动向为何成为了我的使命,毕竟我可不是什么皇后区的超级英雄;其次,也是更重要的一点,为什么你这么熟练地叫出了我的名字啊?还开始指挥我做事了啊?冷大家长?”
冷枚愣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之色,这个走路带风、无时无刻不在释放领袖气场的冷家当家似是被呛了一下,过了半晌才道,“你是龙宿大学紫微星社的社长,不是吗?”
“是啊。”林霜倚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
区区社长一职,她还是担得起的,紫微星社毕竟只是个大学社团,而不是什么秘密结社,更不是什么怀揣不可告人目的的邪恶组织。
“龙宿大学是目前国内唯一一家研究星象牵引力的学院,而这其中90%的研究成果都来自紫微星社。冷家早在六十多年前就和龙宿大学有所往来,龙宿大学答应帮助冷家找到失传已久的催城,你的名字我也从校长那里听说过……哦对了,虽然你可能不记得了,但去年暑假你在博物馆做义工,向海外华侨团解说敦煌壁画的时候,我是在场的。”
林霜倚半晌无语,不禁开始怀疑自己读了个冒牌大学。紫微星社是个历史悠久的社团,这是龙宿大学内人人皆知的事实,但紫微星社具有如此丰硕的另类研究成果,却是连她这个社长都不知道的隐藏彩蛋。
林霜倚突然发现自己竟失去了反驳路人提问的勇气,她在没法说这社团是搞学术研究的了,紫微星社的成员是一群观星者,并且,是一群身怀特异能力、名号听起来中二爆表的观星者。
紫微星社,它还真就是个研究星象的观星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