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灼仰躺在床上，注视着天花板上转动的星芒。
“惑心，我觉得现在适合来一点舒伯特。”星云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我和刘云起的兴趣爱好不一样，不要舒伯特，换肖邦吧。”
“据我观察，你的行为举止和兴趣爱好更像刘云辉。”
“但我已经记不清他了，这些年里也没有人和我提起他。好了，换个话题吧，不要再讨论过去的事了。”刘灼顿了一下，又道，“星云，我问你，暗星社的现在的资金来源是云中集团吗？”
星云的声音在音乐声中响起，“大约占了百分之六十。”
“我以为会更多一点。”刘灼沉着脸道。
“不仅是云中集团，还有源门陶朱堂，还有陆氏。”
“陆氏？”
“是的，奥尔加·陆，一名爱尔兰籍华裔。”
“和陆梵舟有没有什么关系？”
“我搜索不到相关信息。”星云如实答复道，“但我发现了一封相当有趣的邮件，需要为你打开吗？”
刘灼挥了一下手，投影仪调转角度，将画面投射在了墙上。
“是奥尔加·陆发送给萧流的邮件。”星云说道。
“萧流是谁？”
“紫微星社的上一任社长，刘云辉生前最要好的挚友。”星云解释道，“陆氏在信上说，自己打算把所有的财产都捐给慈善机构，他没有子嗣。”
“萧流的答复很奇怪。”刘灼拧了拧鼻梁。
“他可能只是被你刻意遗忘在了某个过去，但存在即是存在。”星云将萧流的答复念了出来。
“他……他指的是陆氏的儿子？”
这让刘灼感到不可思议。
“惑心，穆战还有十五分钟抵达天津四。”
刘灼愣了一下，“你为什么要跟踪他的行迹？”
“我只是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
“你太文艺了。”刘灼没好气地说道。
“谢谢，天火说我是他的杰作。”星云似乎对此相当自豪。
刘灼忽然想起了什么，“穆战和穆瞬是什么关系？”
“我以为你知道。”
“你一个AI，哪来那么多的你以为？不要自以为是。”刘灼不满道。
“惑心，我必须提醒你，穆战的速度比我想象中得要快一点，不……那不是穆战！那是徐子容！”
刘灼脑袋上冒出一连串问号，投影忽然熄灭了，紧接着自动移门传出了“嗒”的一声轻响，通风设备关闭。所有的设备停止了运转，玻璃窗是根据时间变化全自动调节可见度的，这会儿也全部暗了下去，房间内顿时陷入了黑暗寂静之中。
“星云，开灯。”
没有任何回应，刘灼只能爬起来，走到门边，试图重启电源。
房间内似乎断电了，刘灼摸了摸开关，又拉了拉移门，没能拉开。
“小夏！”刘灼喊道。
袭小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天津四，刘灼想起来了，她今天下午有课，温启教授的课向来卖座，这会儿多半是上课去了。
刘灼用力拍了拍门，情绪有些烦躁，分外嫌弃这断电就相当于报废的自动移门。一团流光自掌中聚拢，他对着移门出神了半秒，流光收拢消散。
就这么拆了人家的门，似乎有些过意不去。只是偶然的断电事故，或许过会儿便会恢复。这么想着，刘灼转身往床边走去，拿起了电量所剩无几的手机。
黑色雾气无声地透过门缝钻了进来，刘灼以眼角余光瞥向那团雾气，目光之中犀锐之意渐渐凝起。
第一次中招是意外，第二次中招是情势所迫，倘若第三次中招，那就是他刘灼的脑袋有问题了。
刘灼当即散开流光笼罩于己身，双目紧盯着那团雾气。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穆战？”刘灼起身走到门边，拍了下门，“有备用电源吗？”
“小惑，是我。”徐子容应道。
刘灼脸上霎时浮起警惕之色，倒退几步作防御之姿。
四周安静得可怕，雾气已经漫上脚踝，刘灼知道自己再不破门就没有机会了。
“是不是断电了？”
“你来做什么？”
话问出口，刘灼便后悔了。
“哦，旋转餐厅的管家和我说，你上次落下一套衣服在那里，我拿去干洗了一下，给你送来了。”徐子容道。
“哥……”刘灼低头看了一眼身周的雾气，“一定要这样吗？”
“怎么了？小惑？”徐子容疑惑道。
“算了，没什么。”刘灼握紧了拳头松开了些许，倚在门上，抬眼看向天花板，视线放空，“有些话不用说破，但你我都清楚，谁也没法装傻骗过谁。”
“还不来电，冰淇淋蛋糕要化了。”徐子容的语气里带着笑意。
“我不吃，你吃吧。”
刘灼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穆战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我在大门口，怎么断电了？你该不会把天津四的电箱给拆了吧？
刘灼飞速地回复道：不要进来！
“那你想要什么？我去买？”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刘灼道。
穆战发来了一个问号，继而又道：我根本解不了大门的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在里面吗？
刘灼回道：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嗯，说吧？”
“不要对穆战下手，有什么冲我来。”
刘灼发完短信，手机屏幕暗了下去。他转过身，用力地捶了一下门，神情显得万分沮丧。
徐子容转过身，看向大门处。
“你别走！”刘灼吼道。
“我在，小惑，我没有走，我只是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徐子容叹道，“你可以出来和我谈谈。”
“我不想看见你。”刘灼硬声道。
徐子容无声地笑了笑，将那枚玉石举了起来，放到掌心细细地端详起来，“你发脾气的时候还是和从前一个样，小惑，你愿不愿意就这样听我说几句话？给我解释的机会。”
刘灼握拳的指节有些发白，垂下眼时泪水从眼角滑落了下来，“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尽力了，徐子容，我已经尽力了！”
或许我应该撕破你的面具，叫你心月狐……刘灼心想。
燕城咖啡馆，游启思嘴里叼着棒棒糖，穿着恐龙连体睡衣从楼梯上冲了下来，见到坐在钢琴旁翻看琴谱的陆梵舟，视线恍惚了一下。
陆梵舟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北极星小队的队长对音乐与艺术的研究随着他的心情起伏一道更迭。
“怪事！明明约好下午四点开会讨论萧前辈的事，天津四的人居然也会迟到。”游启思道。
“穆也开始玩失踪了吗？”梅罗尼亚正在和星云下围棋。
“你的技术比以前有长进，但比起我还差了些。”星云毫不留情地说道。
“这可不是他的作风。星云，帮我呼叫天津四据点。”游启思喊道。
长桌上方忽然出现了全息投影屏幕，屏幕上浮动着星光，最终汇聚为一颗泛着银白色冷光的星芒。
“好久不见，启思，找我喝下午茶么？”会议厅内回响起温柔的男声。
“别开玩笑啦，星云，帮我看一下天津四那边的情况，穆战在医疗室吗？”
“抱歉，启思，我找不到穆战，有人切断了天津四与外界的联系。”
“切断联系？”游启思惊了一下，“这是不可能的，星云，是谁干的？”
“抱歉，启思，操作者的权限在你之上，经过加密处理。”
“好吧，在这一点上，我强烈谴责暗星社现有的阶级制度，这是赤裸裸的歧视！”游启思怒道，“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联系天津四？你总该有办法联络上穆战本人吧？”
“正在尝试呼叫穆战。”星云答道。
陆梵舟将十指从琴键上移开，“如果电话打不通，立刻派人去天津四据点查看情况。”
“启思，我捕捉到了信号消失前一段音频，要播放吗？”星云忽然问道。
“播放。”
短暂的嘈杂声过后，星云的声音自音频中响起，“惑心，我必须提醒你，穆战的速度比我想象中得要快一点，不……那不是穆战！那是徐子容……”
“希望我帮上了你的忙，启思。”星云镇定从容的声音回荡在咖啡馆的音响内。
游启思脸色一沉，“坏了……”
“过去看看吧？需要启动鹊桥吗？”梅罗尼亚问道。
“那可能需要花费些精力……天津四的构造比较特殊，所有设备都是依靠星云来运行的，没有星云，那片区域属于‘圈外’状态，也就是完全封闭的空间。该死……这种漏洞我居然没有早一点发现！”游启思将包装袋抛进不远处的垃圾桶内，狠狠咬着棒棒糖。
“启思，现在如果去天津四据点进行手动操作的话，预计半小时可以完全修复，打开封闭空间。”星云提醒道。
“那就手动操作吧。梅梅，跟我来。”
梅罗尼亚跟上前去，紧随着游启思的脚步上楼。正遇上林霜倚。
“林姑娘，休息得如何了？”游启思关切道。
“感觉还不错，谢谢。”林霜倚微笑着点头致意。
“陆队在等你一起吃晚饭。”游启思又道。
“是的，梅罗尼亚已经为你们预定好了米其林三星的法餐厅，现在侍者想必正在为你们点上蜡烛。”星云的声音在音响中响起。
林霜倚讶然地抬起头，“谁在说话？”
“星云，开启鹊桥。”陆梵舟指示道，“把人送走，越快越好。”
游启思与梅罗尼亚相视一笑。
龙宿市天文台。游启思与梅罗尼亚一道穿过走廊，迎面是一段玻璃墙的封闭通道，通道连接着天津四的主体，以及另一端的医疗室。
整座据点看起来形同伸展双翼的飞鸟徘徊于山丘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