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瞬发现自己与刘云起有不少共同话题，挺聊得来，于是私下见面的机会也多了起来。
刘云起甚少谈及自己的私人生活，然而从自己导师那里，穆瞬也略知一二。不知道是因为性格原因还是家庭原因，刘云起一直和父母分居。
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络了起来，穆瞬经常向刘云起诉说自己在研究课题上遇到的障碍，刘云起总是能提出突破性的见解，让穆瞬对刘云起愈发地钦佩。刘云起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喜，就像是充满未解之谜的浩瀚宇宙，让人忍不住想探索更多更深的东西，然而他却刻意地偏离太阳中心，犹如黑洞般让人望而生畏。
“不过，我还是劝你适可而止，人工智能要是真能取代人类，那肯定没什么好结果。”刘云起语气一贯地冷淡，末了突然笑了笑，“算了，我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够格，你和刘云辉就是俩疯子，我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
搞研究的哪个不疯狂呢？刘云起心底里对穆瞬的研究其实也有点期待。
穆瞬笑着拍了拍刘云起的肩膀，眼光一转，突然向刘云起提议去酒吧喝几杯。刘云起推脱了几下，扛不住穆瞬热情相邀，点头同意了。
“你难道不觉得，代码与代码之间，就好像存在着灵魂一样……我觉得我就快要抓住它了。”
穆瞬喝得兴致有些高，举起酒杯，透过酒杯内的液体看向刘云起，突然发现那张冷淡清瘦的侧脸越发显得迷人起来。
刘云起怔了一下，放下酒杯，舔了舔嘴唇，道，“老实说……我有个未完成的Doll，如果对你的课题研究有帮助的话，可以给你展示一下。”
“你竟然私下里藏着这种东西？为什么不早说啊？带我去看看！”穆瞬激动地拍了拍刘云起的肩膀。
刘云起笑了笑，没有接话。两人一道离开酒吧，驱车前往城郊湖边的别墅区。
“嚯……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不觉得冷清吗？”
打开电灯开关的那一刹，穆瞬有点恍惚。
这就是刘云起住的地方？
低调但足够气派的中式装修风格，清一色的檀木家具，走廊玄关转角处摆放着高矮不等的青花瓷器。阳台上摆放着不少奇花异草，在花草掩映中悬挂着一根横杆。
穆瞬刚想询问这横杆是做什么用的，却见刘云起打开了窗户，一只浑身青灰色的鸟飞了进来，栖在了横杆上。
“之前下雨天的时候误飞进来的鹰隼，我帮它处理好了脚上的伤口，它就隔三差五地赖在这儿。”刘云起解释道。
穆瞬笑了笑，觉得刘云起这人越发得有趣。在他晃神的一会儿工夫里，刘云起已经打开了客厅的投影。绿色的代码像是在半空中舞动的萤火虫一般，不一会儿，代码拼出了四个大写的字母。
“Ares，我给他取的名字。”
“我知道了，战神阿瑞斯，和你家以前那只高加索犬同名，刘教授和我提到过，据说蹲坐下来有半人高。”穆瞬笑道。
“小时候我经常和它一起睡。”刘云起勾起嘴角，难得笑的发自内心。
穆瞬喝的有点多，脑袋晕乎乎的，思绪近乎停滞，也无心去听刘云起介绍这个名为Ares的Doll，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刘云起本人身上。
夏夜的风冰凉而舒适，穿过落地窗送进来的湿润泥土气息让人沉醉。
“Ares最大的缺陷，也是我无法突破的难题，就是……我无法向他解释清楚‘奉献’这个词。为了他人而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对Ares来说是一件无法理解的事。”刘云起的语气艰涩，眼角透过一丝无奈。
“那是机器人心理医生该负责的事。”穆瞬语气格外温柔，眼中注满陶醉之意，“你创造出了它，难道还不够让世界震惊吗？”
“不过是借助了星象之力才获得的成果，外界不会认可的。”
刘云起无声地笑了笑，转过头时察觉到穆瞬额头上沁出一串汗珠，脸颊绯红，于是问道，“你热吗？我去开空调。”
穆瞬突然拉住了刘云起的手臂，抬眼道，“云起……我……你愿不愿意加入暗星社？”
“哦……我感觉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刘云起抽出手，略退了两步，“不过，你还是先说说，需要我做什么吧？”
悬浮在半空中的代码突然快速跳动起来，如精灵般翩飞，随后立体投影上显示出了“LOVE”样式的英文单词。
刘云起用眼角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僵硬。
穆瞬的脸红的更厉害了，握了握拳，憋了半天才开口道，“我……其实我喜……”
“啪”地一声，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响起。
刘云起将人掀翻在沙发上，揪起穆瞬的领带，咬牙道，“去你娘的！想都别想！我是直的！”
穆瞬被打得有点懵，一个劲地道歉，“抱歉抱歉！我发誓刚才是我一时冲动！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请你加入暗星社，事实上暗星社最近也在推进AI计划，还没有……命……名……”
刘云起终于忍耐不下去了，一拳砸在穆瞬脑门上，朝着他吼道，“滚！你滚！”
最终，满脸愕然的穆瞬被怒意大发的某人狼狈地轰出了大门。
第二天一早，刘云起便接到了兄长刘云辉的电话。
刘云辉三十出头，在留洋读研期间便发表了不少极具轰动性的论文，毕业之后原本有机会留校任教，但刘云辉坚持要回国发展，他接受了龙宿大学的邀请，担任教授一职，兼任暗星社顾问，可谓年纪轻轻便事业有成，在学术界也有些名望。
相比之下，刘家老三便显得默默无闻，黯然无色。
刘云起本以为刘云辉找他是想聊聊昨晚自己动手打伤他宝贝爱徒的事，不料刘云辉一见面便将人直接塞进了自己车里。
“你干嘛？”刘云起冷眼道。
“我接了个项目，需要你的帮助。”刘云辉解释道。
“我没兴趣。”
“你还没有问我是什么项目，真的要拒绝吗？”刘云辉的语气中带着诱惑的意味。
“不要再和我那宝贝徒弟斗气了行吗？他是冲动了点，我想你保证他以后绝对不会对你放肆了。”刘云辉揉了揉自家兄弟的头发，“咱们一起去吃饭吧？我认识了一个不错的女孩子，年龄比你大一岁，星座和你很配，把她约出来让你见见。”
“你一个接受马列思想熏陶的高材生，还相信星座这种东西？”刘云起冷声道。
“和女生谈论星座，更容易博得对方的好感，引起她的兴趣。”刘云辉勾着三弟的肩膀笑道。
“那么我不如和她聊聊星象，聊聊天火之力。”
“老三，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我们的研究是保密的，星象之力目前还无法被外界认可。你难道要告诉那个普通人，你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他只会把你当神经病。”
“没准那女孩吃这一套。”
刘云辉斜斜地扬起嘴角，“你尽管试试，二哥看好你，加油。”
刘云起撇了撇嘴，靠在车窗上，独自看着窗外街景不说话。车厢里回荡着舒伯特的《小夜曲》，这样的环境或许更适合冥思。
“我有时候觉得，你像个时空旅者，你不可能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刘云辉感慨道，“星象之力诞生的概率，或许比人类出现在地球上的概率更渺小，能够当你的二哥，我觉得这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二哥，你最近看了不少科幻作品吧？”
“哦，我最近在看一部电视剧，叫做《星际迷航》。”刘云辉笑道。
刘云起沉默了一阵，忽然道，“我可能会在某一天忽然消失不见，在那之前，我也可能因为旧疾复发而离开人世。”
“但你可以留下点什么，不留遗憾地走。”刘云辉沉声道，“二哥知道你的心思。”
“我去过未来，三十年后，那里没有我，也没有……”
“好了，别说了，老三。”刘云辉打断道。
于是两人陷入沉默。
刘云起轻叹了一声，“好吧，我答应你。”
“能说说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吗？”刘云辉眼中浮起欣色。
“因为我知道你没有我不行。”刘云起淡然道。
“你这种盲目的自信，我听了很喜欢。”刘云辉笑道。
“AI计划中鹊桥的搭载，是以天火为基础的吧？”
“只是拙劣的模仿而已。”刘云辉笑道，“我有个朋友，他总是告诉我，要对宇宙怀有敬畏之心，要对自身格局持有自知之明。执行这项计划，说不定会造成不可逆的结局，但是有你支持的话，我觉得我的底气多了几分。”
“我必须向你说明一点，我对你的研究课题所知甚少，也没有很多的精力去钻研，事实上我更看好Ares。”
“哦，你还在试图教会它‘奉献’？”刘云辉挑了下眉，“何必给自己添堵呢？添加一道自毁命令就行了。”
“那就只是命令了。”刘云起道。
“我没有要和你争辩的意思。”李云辉伸手制止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在人类的认知里，自我牺牲通常源于‘爱’，不管是对什么的爱，你得先教会它去‘爱’。”
下车时，刘云辉感慨道，“希望暗星社的AI计划能够尽快推进吧，我们还没有想好它的名字。”
“他叫星云。”刘云起从车里钻了出来，注视着刘云辉的双目，神色一贯地平静，“今天这顿饭不用叫董襄，她人在纽约，没空赶回来。”
“你又偷看结局！”刘云辉指了指刘云起，笑骂道，“老三，用天火作弊可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爱情要用惊喜灌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