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倚一脸疑惑地打量着眼前这看起来神气十足的女孩。
“第一次搭乘鹊桥，确实会出现这种狼狈的状况，习惯就好啦。看旁边那位常客，似乎适应得很不错嘛，值得褒奖。”女孩笑着道。
被点名夸赞的陆梵舟从传送平台上走了下来，瞥了一眼嬉笑着的女孩，又看了看环抱双手倚在门边的穆战，穆战也看向他，神色中掺杂着疑虑。
穆战的视线落到了刘灼身上，霎时神色一变，走到刘灼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先为伤者提供治疗。”陆梵舟对女孩说道。
“你该感谢暗星社并没有将你扫地出门，否则天津四可就没法接你回家了。”女孩转向房间另一端的全息投影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了几下，关闭了传送桥。
“暗星社？”林霜倚震惊道，“这里是暗星社的据点？”
“对呀。”女孩在仰靠在转椅，转动了几圈，笑着道，“容我介绍一下，这里是位于龙宿市云阳山天文台的天津四据点，刚才传送你们回来的是‘星云’的‘鹊桥’。星云是一位人工智能管家，它的本体构架在大洋彼端的墨西哥，至于鹊桥……这就涉及到暗星社的机密啦，我现在暂时没有告知你的权限。”
女孩以钢笔敲打了一下鼻尖，一双杏眼微微眯起，下颌微扬，“我们天津四可是暗星社中为数不多的拥有鹊桥的小队，遇上我闻慈心，算你们走运咯。”
移门自动打开了，几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走了进来，穆战与袭小夏一道将意识模糊的刘灼扶上了担架。
陆梵舟收回视线，看向闻慈心，“你这么做，会给天津四带来麻烦吗？”
闻慈心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语气略显慵懒，“没有金刚钻，怎么敢揽瓷器活呢？我在星云的运行程序上做了些手脚，总部没法检测到这里实际发生的状况，管理员所看到的都是我用星云模拟出来的假象。”
“北极星如何了？”
“嚯？你这光棍队长，可终于想起你的那些部下了？”闻慈心嘲讽了一句，接着又道，“放心，不过是被叫到燕城总部去喝茶了而已，那边不肯放人，大概是觉得能用这种方法把你引出来，甚至亲自上门去谢罪。”
“改天一定登门拜访。”陆梵舟语气笃定。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怕，仗着暗星社高层不敢杀你。”闻慈心眼中闪烁着戏谑之意。
林霜倚本欲和医护人员一道离开，听见陆梵舟与闻慈心的对话，不由得停驻了脚步，这会儿仍是云里雾里，一脸纳闷。
“林姑娘，你捡到宝啦。”闻慈心笑着道，“这位帝星勾陈和他的北极星小队，可是暗星社的王牌。当然，那得从他没有离开暗星社时说起。”
“看来你认识我。”林霜倚颔首道。
“没有什么是星云不知道的，林社长。”闻慈心扬眉道。
“人工智能？”
“是的，我知道这里的一切对于对外界来说，就像是黑科技。但事实上并非暗星社的科技先进，而是龙宿大学迟迟不愿将他们已经研究出来的成果公布于世。”
林霜倚张了张口，感到有些惊讶，“我以为我们学校偏向于培养人文历史专业的人才，以及一些穿上西装腿长一米八的商政界精英。”
“你不用怀疑，暗星社所有的现代科技，都来自龙宿大学。”闻慈心道，“而龙宿大学的大部分研究，都源于……”
闻慈心忽然蹙了一下眉，凑近了屏幕道，“不太妙啊……总部的人，怎么会突然上门来？”
林霜倚看向屏幕，闻慈心迅速打开了某个论坛，轻车熟路地点进灌水版块开始发帖：最近是什么风把总部的朋友们刮到龙宿市来啦？
林霜倚注视着闻慈心的操作，感到大跌眼镜，“人工智能星云，你们暗星社用人工智能来灌水刷论坛？”
“追剧、打游戏，都是不错的，响应速度很快。”闻慈心脸上掠过得意之色，“下棋也可以，它不输给阿尔法狗。”
林霜倚隐隐升起一股暴殄天物的痛心感来，陆梵舟的表情却告诉她，闻慈心的话多半是逗她玩的。这姑娘思维脱线，林霜倚早已有所感知。
“说起来……谢谢你把我们传……传送回来，闻姑娘。”
尽管林霜倚还是不明白鹊桥的运行机制，但该给的谢意她还是要给的。
“小意思，叫我慈心就好啦。”闻慈心转动座椅，看向林霜倚，“我可以叫你霜倚吗？”
“当然。”林霜倚点头道。
闻慈心满心欢喜，站起身道，“走，霜倚，我带你去见识一下天津四的天文台。”
“天文台？你们还有观星设备？”
林霜倚喜不自禁，片刻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这是和敌对阵营的技术人员达成共识了？
刘灼因失血过多而昏迷，这会儿已经苏醒了过来。他只觉得口渴难耐，意识不清之际，翻起身来便要找水喝，不料一伸手便是一阵杯盘坠地的脆响。
他睁开眼睛，打量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忽然意识到这里并非穆战家里。他做了一个相当长的梦，梦里的景象此刻仍旧十分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恍惚间让他以为自己只是在某个秋日的下午酣睡了一会儿。
人脸识别系统核实了穆战的身份，准许他进入病房。穆战走到床边，弯腰拾起地上的碎瓷片，捏在手里看了一眼。
“你还真是走到哪拆到哪。”穆战说。
刘灼一手抚着额头，双目直直地注视着天花板，“这样做值得吗？太危险了，心月狐找上我的目的就是要把你揪出来。”
“难道要我看着你死在神枢里吗？”穆战应道。
“神枢？”刘灼表示不解。
“对，暗星社称它为神枢，由于时空扭曲、历史错乱以及其他各种原因造成的多重文明堆叠现象。”穆战解释道，“一旦涉及到时空跳跃，有太多东西都是无法用人类已有的认知来解释的，就比如鹊桥，其实鹊桥也是借助星象之力才能完成的一项‘黑科技’。”
刘灼脸上露出疑色，“方便透露下鹊桥的运行原理吗？”
“鹊桥确实能够进行时空传输，但也不过是仿照了星象之力‘天火’的能力，普罗米修斯盗取天火为人来带来光明，天火的持有者是一名时空旅者，在他的帮助下暗星社开发出了大量‘黑科技’。”穆战解释道，“龙宿大学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有了这项技术的雏形，事实上，由于暗星社的分裂，龙宿大学的大多数资源都落入了暗星社手中，或是被终止研究了，现在的紫微星社仅仅停留在了观测记录的层面，根本没有逆向研究。”
“当初决定两个社团的研究方向时，校董们大概也没有预料到暗星社会脱离控制范围吧……”刘灼道，“紫微星社本就是个注重寻根探源的社团，你使用着现代高科技精密仪器，总有人要给你挖矿。”
“你能不能换个高雅一点的比喻？紫微星社的工作和挖矿还是有些差别的。”
“好吧，那我换个说法。”刘灼摊了一下手，“你给未婚妻送钻戒，背后总有一位工匠师曾为你精心雕琢这颗钻石。”
“我独身主义，这个比喻打动不了我。”穆战轻笑一声，在刘灼床边坐了下来。
两人陷入沉默。刘灼意识到自己该换个话题了，他和穆战每次提到情感问题时都免不了要尴尬一阵。穆战喜欢男性，并且从不掩饰自己的性取向，但总是喜欢打趣自己是独身主义。
穆战扫了一眼刘灼，倏然笑道，“虽然挂了彩，但也不是一事无成，你看起来好像在情感方面有所突破了，这点伤痛也算值当。”
刘灼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扭头看向挂在架上的吊瓶，视线有些渺远，他知道穆战试图用袭小夏来转移话题。
“那是源门的人布下的阵。”刘灼拧了一下眉，“源门和暗星社什么时候开始联手了？我并不觉得这只是偶然的巧合，我们同时被两股势力盯上了。冷枚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实话，陈啸被他带走了，多半还在逍遥法外。”
“你的反应能力总是很快，刘灼。”穆战道。
刘灼看了一眼身旁之人，“你不是在挖苦我吧？”
“给点面子好不好？”穆战哭笑不得，“你的推测确实很有道理，我很惭愧没能早点想到。
刘灼做了个耸肩的动作，“陆梵舟又是怎么回事？冷枚同意将他放在紫微星社，多半是暗星社默许吧？我现在觉得他像个不定时炸弹。”
“天地良心，关于这事我一点都不知情。”穆战举手投降，“暗星社现在是群龙无首的状态，就算是心月狐也是后来者，他奈何不了勾陈。那些早就对勾陈和他的北极星小队不满的人在论坛上煽动了大部分成员的仇恨，这正好遂了心月狐的心意。但只要催城还在陆梵舟的手上，暗星社是不会对他动手的。”
穆战想了一下，又道，“以陆梵舟的性格，任何精神层面上的攻击对他来说基本上都是无效的，只要他在旁人眼里看起来没有软肋，他就是无敌的。”
刘灼对此丝毫不疑。
“但我总觉得，勾陈‘叛变’这事另有隐情，我和陆梵舟谈过这事，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或许现在陆梵舟的举动都是暗星社某位高层授意呢？反倒是我们这些旁人，整天为他的处境瞎操心。”穆战说道。
“他不可能没有软肋。”刘灼无声地笑了起来，“他只是擅长隐藏，惯于保持神秘。我敢说，就算是林霜倚，对她的了解还是浮于表面的。”
“我听北极星的队员说，他在暗星社时就是这样的行事作风。”穆战环抱起双手，叹道，“你要知道，暗星社有大把的人都坚定不移地认为他是个哑巴。”
刘灼笑出了声来。他回顾了一下过往，发现陆梵舟其实大多数时候话语精准又犀利，他只是不想说，保持沉默，等他人主动是他的一贯作风，或者干脆装傻。
“不管是暗星社、还是源门，甚至紫微星社，目的都是一样的。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一旦插手，就没法脱身了。”刘灼叹了口气，缓缓地吐出，神色惆怅，“有时候我也觉得，我现在这种状态，实在很糟糕。”
他想起了那些被大火吞噬的士兵，尽管心里很清楚那只是一场幻象，但他还是免不了那么做了，一旦动用上那种能力，罪责感就会接踵而至。
“人总是有负面情绪的，惑心，我很高兴你愿意在我面前展现这一面。”
“这对你来说不公平，穆战。”刘灼说完这话，似是觉得自己用情过度，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他再没有出声。
“我去叫袭小夏过来。”穆战起身道，“或许让你女朋友听听你的抱怨，这样比较公平。”
刘灼扬了扬拳头，一不小心牵动了侧腰，疼得轻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