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心!”
袭音再度尝试呼唤,然而惑心却依旧深陷于梦靥之中。他不得不抛下安置在山洞中的惑心,独自去迎战来自月轮城的星象师。面对昔日的同僚,袭音握紧了手中的双刃,暗红色流光在她身周涌动着。
星象师们高举起星杖,天色暗了下来,白昼形同黑夜,细碎的石子如刀锋般擦过脸颊,袭音浑然不顾。
密集的箭矢如同黑云般压了过来,在还未触碰到目标时便已被双刃挥斩。流矢擦过皮肤,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她浑然不知。
耳边只剩下风声,眼中只剩下瞄准自己门面而来的兵刃,手中的动作只有挥砍、挥砍、不断地挥砍……
脚步愈来愈沉重,泥泞的浅滩限制了她前进的步伐,视线被血水阻碍,敌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黑云压了下来,大地震颤,山脊断裂,地面泛起红光,血色岩浆中蹿起的巨龙直冲入云霄,无数火球投射了下来。星象师们开始施展防御的招式,惑心趁机冲上前去,将袭音拉扯到了自己的身后。
“惑心!你不能再用具象之术召唤赤霄了!那怪物的暴怒会反噬到你的身上!”
“惑心……”袭音怔住了,她发现自己已经来不及阻止那枚朝着惑心袭来的箭矢了。
箭尖穿透脊背,血流顺着箭簇淌了下来,惑心依旧保持着阻挡在她身前的姿势,肩膀微微颤动着。
“你是……傻……吗?”惑心的胸口起伏着,抬手擦掉了嘴角溢出的鲜血。他仰面倒了下去,泥水很快覆没了他的脸颊。
袭音跪倒于地,荧惑之力的巨大流失使得她再也无法做出任何动作,仅仅是活着这一现实状况便已经是个奇迹。
“惑心……”
她艰难地伸出了双手,将惑心从血水之中捞起来。
“你看看我……”
她抚摸着惑心冰冷的脸颊,无力感袭遍了全身。
天地间涌动着红色流光,燃烧的黑色火焰席卷战场。
袭律抬手做了一个动作,刘灼便觉得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流光开始聚拢,并收缩在了一个椭圆形小球内,落入了袭律的掌间。
“这就是关于这座神枢全部的内容。”袭律用渺远的目光注视着这个“茧”,眼中倒映着流光,“它就像是某个人做的一场梦。”
刘灼觉得新奇,神枢这东西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而抽象的概念,他第一次见到如此真实可触的物件,倘若非要用语言来形容,似乎像是一枚鸽子蛋。
“谁的梦如此曲折离奇?”
“小夏。”
刘灼抬眼看向袭律,“这是什么意思?”
“据我所知,你和小夏曾经误入过别的神枢。”袭律将那枚茧放进了自己口袋里,继而反负着双手道,“她并非完全没有星象之力,但这种星象之力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小夏的特殊体质,导致她很容易进入其他世界线中的那个‘分身’的神识之中。”
“我见过她的那种症状。”刘灼正色道。
“现在,小夏的意识与袭音的意识融合在了一起,尽管袭音可能根本不会察觉到,但她的行为还是受到了小夏的影响,使得她的行为改变了世界线。我需要你去唤醒小夏的意识,把她带回来,否则她被永远困在这座神枢中,并和它一起消亡。”
刘灼端详着那枚散发着暗红色流光的“鸽蛋”,它在光辉之下逐渐变得透明,那些流光像是包裹着球体的神经元,又像是流动着的细密水流,透过外壳,隐约可见球内燃烧着漆黑的火焰。
“等等?你刚才是说,那个……女人……拥有一部分袭小夏的意识?”
“在袭音的演算里,她根本不会喜欢上惑心的,让她改变这一想法是因为受到小夏的干扰,这种干扰间接导致了这条世界线的变动,就像是蝴蝶效应,最终导致这座神枢成为了死局。所以我说,她的能力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
刘灼望着袭律凝重的脸色,渐渐凝起了双眉。
“我不会要求你将历史恢复正轨,苍狼一族本就该消失在历史长河里。但是,你得把星象之力还给袭音,她为你付出太多了,然后你得把袭小夏的意识唤醒。怎么样,你需要考虑一下吗?”
“我好歹也是个唯物主义者,你可别告诉我,刘珏是我的前世之类的话。”刘灼感到纳闷不解。
“我隶属于观测者协会,这是一个正规的学术研究机构,更何况,作为一个无神论者,我并不相信鬼神之论,这世上只有未被发现的、和已经被淹没的真理。如果你非得要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刘珏和你有莫大的关联的话,我只能告诉你,他即是你。因为星罗的作用,某些已成定局的历史被改写了,原本已经谢幕的角色再度登上了现代的舞台。”
袭律背着手,踱步走在繁星下,“双子星社的某些行为不经意间推动了这一进程,使得晨曦之民中的某些极端分子开始觉醒……”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说话的论调,像是从超级英雄里走出来的角色?”刘灼带着点调侃的语气,很快又恢复了正色,环抱起双手道,“如果有人一开始给了我一拳,然后在我面前高呼‘瓦坎达万岁’,我只会觉得他喝多了。”
“我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无需你来评论。”袭律面容冷峻,“你只要知道,我不是什么宇宙英雄,联盟首领之类的人物,我来找你,是因为综合考虑之下只有你才能救回袭小夏,这是最高效的办法。”
刘灼轻笑一声,“没什么好考虑的,你只需要告诉我,我该怎么进入那个世界线?”
“鹊桥只能让你抵达那个坐标,但他无法让你取代刘珏。我需要你在不惊动袭音的情况下唤醒袭小夏,为此只能由你来扮演刘珏。”
“只需要给她一点提示,这我有经验。”刘灼应道。
“这个提示必须由刘珏来给。”袭律的目光游移了一下,接着道,“协会有一台仪器,模拟了小夏的星象之力,通过它能够让你占领刘珏的意识,但持续的时间相当不稳定,所以你必须尽快完成任务。”
“那太好办了!”刘灼目光矍铄,自信笑道,“我和刘珏有什么区别吗?”
“哪里都不像。”袭律冷声道。
刘灼正要发作,便听得袭律接道,“不过,我认为,你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就不要再废话了。”刘灼扬了扬阔眉,“要救你的妹妹,我比你着急。”
袭律的嘴角轻扯了一下,那笑意在刘灼看来显得不怎么真诚,他始终对这个男人没什么好感,即便对方是袭小夏的兄长。
在见到袭律所说的那台仪器时,刘灼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喜欢这种将命运交给别人操控的感觉。他看不透袭律的真心,但他必须冒这个险。
“等会儿,我先出去发一条消息。”
刘灼打断了袭律的动作,设备发动的命令被终止了。在袭律那盛气凌人的目光绞杀下,刘灼表现得相当沉稳淡定,掏出手机离开了实验室。
作为紫微星社的“领航员”,林霜倚钦点的“智将”,不给自己留下后路,实在有愧于“智将”的名号。刘灼勾起嘴角,低头滑动手机屏幕,翻出通讯录,将一段音频并发送了出去。
林霜倚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陆梵舟放下马克杯,双目瞥向手机屏幕,不动声色地舔了一圈嘴角的奶渍。
“谁的电话?”厨房里传来林霜倚的声音。
“无情大师兄发来的定时邮件。”
林霜倚炖了一上午的药膳鸡出锅了,厨房里香气四溢,布丁仰起脸蛋瞧着林霜倚,似乎想要率先分一杯羹。
“这是给你主子的。”林霜倚笑道,说罢望向陆梵舟,“陆学长,你是不是好多天没有去上课了?今天在校门口,杨教授问我,你的期中论文还交不交了?”
“出院以后就没有上过课。”
“嚯?感情你家那爱尔兰后花园疗养的那么多天里,看书复习只是装装样子?”林霜倚走到沙发边,拿起陆梵舟放置在茶几上的精装书扫了一眼,“《语言学——从入门到入土》?嗯?你受了什么刺激,莫非真的有人怼你那烂到家的说话方式了?”
陆梵舟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之色,像是被人戳漏的皮球。
“连你也觉得?”
林霜倚叉着腰,十分豪爽地大笑了两声,接着道,“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姓林名霜倚,别号陆氏翻译机。”
“那倒是濒危职业。”
“放心吧,没了你我也不会失业的。”林霜倚端上一碗鸡汤,戏谑道,“起来,大郎,该吃药了。”
陆梵舟挑了一下眉毛,“那么西门又是谁?你是不是还落下了一只水晶鞋在他那里?”
“你这哪里是诸星界的帝星啊,你分明是吃醋界的扛把子。”林霜倚隔空指了指陆梵舟,“再说我可生气了,鸡汤我给布丁喝。”
陆梵舟端起碗来,垂下眼道,“我只是比较担心,春秋毫在他手里,久而久之,你会受到影响。”
林霜倚抿唇一笑,摸了摸陆梵舟的头,“我现在好得很,你不用顾虑太多,等制定出万全之策,再对付老熟人也不迟,我不想看见你再出意外了。”
陆梵舟抬眼看向林霜倚,林霜倚便坐了下来,从茶几上拿起汤匙,“需要我提供喂食服务吗?”
“那倒没必要。”
陆梵舟接过汤匙,喝了一口林霜倚熬制的鸡汤,嘴角在不经意间上扬了一下。
林霜倚从桌上拿起手机,点开了邮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