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墨注视着陆梵舟的双目,引他进屋入座,又替他脱去了盔甲,接着柔声道,“你还是得学会保护你自己,有时候你要防的不仅仅是刀枪,还有冷箭。我知道你不惧怕刀枪,但自人心射出的冷箭却是防不住的。”
陆梵舟忽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像是在渴求着什么。
素墨望着那溢满期待的眼神,扬起嘴角笑道,“知道你想说什么,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身边的那个,我发誓。”
说罢她在陆梵舟胸前击了一拳。
陆梵舟歪了一下脑袋,视线垂了下去。他突然感觉到自己被一对温柔的臂膀揽进了怀里,身体僵直了一下,渐渐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感受到了素墨的体温,以及她的心脏跳动。
素墨闭上了眼睛,陆梵舟的呼吸声离得很近,发梢处传来的指腹摩挲的感觉很软很柔。她的心突然像是被狠狠揪了一把,视线一下子模糊起来,她等这一刻等得实在太久了。
陆梵舟揽住了素墨的腰,逐渐扣紧了双臂,轻声说道,“有朝一日,我们一起去北山下看流萤,我带你去苍狼神墟,完成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场仪式。”
素墨没想到陆梵舟会说出这话,她当然懂得这场仪式的意义。她思索了一阵,笑着摸了摸陆梵舟的脑袋,“那就等这个夏天,日暮原的花都开了。你不是说,日暮原产出的蜂蜜是世界上最甘甜的吗?”
“还有高塔的游吟者,他们会在丰收祭的时候邀请年轻姑娘或是少年一起唱情歌。”
“最后,我们去苍狼神墟,见见你的师父,请他为我们见证。”林霜倚笑着道。
“真希望我的父母也能见证,毕竟机会难得。”陆梵舟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欣然之意。
素墨握起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掌心,“或许旅行的途中,我们会遇上你的父母。”
陆梵舟抬起眼来打量着素墨,眼中带着舒朗的笑意。
“我永远都相信你的判断,并且我只说一次,我爱你。”陆梵舟说罢在素墨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向素墨发起邀请的手势,勾起嘴角笑道,“去看看奔雷,她最近好像也到发情期了,我不能忽视了挚友的感受。”
一缕阳光穿透纸窗照射进来,陆梵舟整个人笼罩在冬阳之中,眉宇间透着英气。素墨的神色滞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破冰的声音。
林霜倚忽然从素墨的意识中脱出,还未来得及留恋那温存之意,眼前的风景更迭。
她握着一双早已经冰冷的手,俯下身子趴在他的胸膛上,那黑洞般死寂的胸腔内似乎再也不会传来她期待的跳动声。她低唤了一声“小舟”,声音被大火吞没,滑下的泪水很快被炙热的气息灼干。
那是她最后一次抱住那个男人,她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令她怀念的味道,然后擦干眼泪,取下那个男人脖子上的银质狼牙吊坠,转身离开了被大火吞噬的白虎城,踏入了漫天无边的风雪之中。
那是她最重要的精神支柱,那个她无论何时都能投靠的臂膀,已经离她远去了。
在无数个梦境的碎片里,往昔的一幕幕似轻烟消散,如群星陨落。
星夜,白虎城露台。
陆梵舟搂着她,将她罩在自己的披袍下,“还记得惑心教我的那首曲子吗?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当然,你说它的调子好听,还问我这词是何意。”
“等白虎城落了雪,说不定就是我们回家的时候了,我想去北荒看看。”
“傻瓜,白虎城从不下雪,你在哪里,哪里便是家了。”素墨倚在陆梵舟的肩旁,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脸颊。
陆梵舟微微一笑,垂下头来俯在素墨耳边亲昵了一下。
林霜倚睁开双眼,窗外天光大亮,莺啼声惹得她眼眶酸涩,泪水毫无声息地流了下来。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惊惧的,并非那些未知的险境,而是眼看着人去楼空、沧海桑田,却无力改变的无奈现实。
素墨为何会放弃自己所拥有的?她厌倦了吗?还是迷茫了呢?当她放眼望向早已不再留恋的尘世时,是否有那个少年的身影落于她的心尖?
无论如何,林霜倚知道,自己若是不做些什么,一定会心有不甘。
花栗町内,刘灼忽然被告知,自己的香槟销售冠军宝座恐怕即将易主。
自己可不是那种便宜货,这宝座自己不要也罢。刘灼满不在乎地对老板娘露出了一个善意而抱歉的笑容,这种笑容已经在客人面前表演得炉火纯青了,然而此刻他的内心却隐隐生出一股好奇感来。
到底是哪位风月贵公子,居然连这种第一都要和自己争?
刘灼刚一出门,便收到了老板娘递上来的一张请柬。
“这是元贵先生刚才送过来了,毛利先生请您晚上去参加他的酒宴,惑心要不要去碰碰桃花运呢?听说那位位居榜首的冠军先生也会出席哦。”
刘灼扫了一眼那张白底烫金字体的请柬,皱着眉点了点头,随手将它塞进了上衣口袋里。
比起毛利源氏之流,他当然更在意他的竞争对手究竟是何许人也,这种当面交锋、一较高下的机会,自己怎么能够错失呢?
这次酒宴对他来说,既是机会,也是陷阱。最好的情况是酒宴上可以发现日之轮的罪证,然后化解源氏和佐藤家的矛盾,最坏的状况……他可能会遇到老对手,如果那个让他端不起又不放不下的男人真的和日之轮合起伙来,刘灼觉得自己目前并无胜算。
他还有些话没有来得及对袭小夏说出口,倘若在岛国异乡一命呜呼……
刘灼觉得自己应该不至于这么憋屈,即便面前是龙潭虎穴,也得硬着头皮着闯一闯。
当霓虹灯闪烁起来的时候,毛利的手下元贵果然开着车来接刘灼了。
“穿这件好看,快去换上,元贵大哥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一阵子了。”老板娘将一件衬衫塞给刘灼。
刘灼低头往手里一瞧,这一件只是比他原先穿的纯黑色衬衫多了淡金色暗纹而已,似乎并没有相差太多,不知道这女人是怎么看出好坏差异的。
“等会儿……还有件事差点忘记交代,如果有人邀请你共度春宵,一定要告诉他们这是另外收费的!”老板娘一本正经地吩咐道。
刘灼嘴角挂起一抹暗含纠葛的冷笑……
酒宴的举办场所在一处带泳池的私人别墅里,到场的几乎各色人种都有,来来往往的人嘴里说着各种不同的语言。刘灼端着酒杯,绕过泳池,向花园里的亭子走去,不料撞上亭子里一对男女正在亲热。
他正转身要走,却被叫住了。
毛利示意怀里的女人离开,然后笑着向刘灼招手。
那女人经过刘灼的身边时,刘灼突然从她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无比异样的感觉。这女人的眼神和脸色,以及走路时摇晃的姿态,都昭示着她正处于非现实的迷幻世界中。
刘灼不动声色地走进了亭子里。
毛利举起酒杯,向他示意,刘灼轻扯了一下嘴角,便同他碰了下杯。
“今晚的月色真美,今晚的你也不太一样。”毛利笑着道,“这件衣服非常适合你。”
刘灼这回可是轻笑出声了,心说都什么年代了,这家伙居然还说着这么老掉牙的情话,一看就是没有女朋友的人。
毛利的眼睛在他身上扫了好一会儿,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笑意。刘灼有些心不在焉,派对上人来人往,那些夸张的灯光炫得脑袋昏沉。
毛利抬手搭上了刘灼的肩膀,另一手试图解开他的白色西装背心扣子。刘灼下意识收缩瞳孔,按住毛利的手腕用力一捏,制止了他的动作。
“老板,有位客人说要见你。”元贵走上前,附在毛利耳边轻声道,“佐藤家的代表也来参加派对了。源家老爷子心情不太好,说不定会在酒会上借hayato的死对你发难,演戏给那位代表看。你也知道,老爷子现在并不想和佐藤家的人闹得太僵,对方背后可能还有日照宫的势力撑腰。”
日照宫是连天皇都要敬重三分的存在,得罪这样的势力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没有好处。
毛利冷笑一声,挥了挥手道,“知道了,你去告诉老爷子,我在和重要的客人谈事,现在不方便见他。”
“重要的客人?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惑心啊?”蔷薇花丛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硬的声音。
刘灼皱眉不悦,斜眼望去,当场愣在了原地。以不可思议的表情打量着那个踩着石阶走上亭子的年轻人。对方穿了一件黑色和服,金线刺绣家纹乃是一只舒展双翼的三尾之鸟。
周彧的出现,让这场鱼龙混杂的派对更加多了一丝不确定性。
老板娘所说的那位位居第一的风月贵公子,应该不会是这家伙吧……
刘灼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的脑洞相当可怕,因此他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