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
云苒吐出两个既空泛又真实存在于每个人意识当中的字眼。
好吧,这种东西,也是他在追求的。
可在这个世界,想求得真正的自由,太难太难了——这是一个尚武的时代,胜者为王败者寇,封建君主制国家,权利是所有人都在追求的东西。
在现代文明,所有人都在为钱而奋斗,人们爱钱,因为爱钱带来的安全感;而在这里,人家都爱权利,权利能带给人杀伐上的自由、选择上的自由、享受上的自由,想要更好的活着,就得有权柄在身。
比如他,当年在军中时他也曾统率三军,后来交了兵权,他就是一个无权的贵公子。
可暗地里,他一直有在培植自己的暗势力,即便他无心争权夺势,可若想活得自在舒服,就必须有自己可以依仗的力量,否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两个人低低说着话,没一会儿就进入了一死胡同。
暗道的尽头是一石壁,壁上镶嵌着一个五行八卦图,以原木所制,拼镶在上面,除此之外,概无他物,完全看不到可以启用的机关。
云苒看向萧湛,“怎么开?”
她确定那五行八卦图就是机关暗钮,可她假装不懂。
萧湛把火把交给云苒拿着,在五行八卦图上按了几下,密不透封的墙壁悄无声息往两侧挪开,走进去后是一间房间。
一张书案,一张小榻,一个大衣柜,一个大书柜,皆以红棕色漆漆成。
桌上摆着茶具,小榻上铺着被褥,衣柜里挂着几件衣服,书柜上放着古董、书籍,乍一看,这间密室就是供人暂时藏身用的,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这里的用具极为简陋,像宛平原这种惯于享受的人,怎么可能栖身于此?
真正的密室肯定不在这里。
云苒不说话,看着萧湛,只见他走到书柜前,把住一件瓷瓶向左扭动一圈,又向左扭动两圈,而后过来打开大衣柜,衣柜内部竟悄无声息露出了一个入口。
灭了火把,放在一边,从入口走进去,走过一道玄机,穿过一道云幔,面前是一间装典得美伦美唤的卧房,金纱低垂,红烛明耀,薰香袅袅,室内的用具皆巧夺天工,一边是温软大床,一边是泛着热气的温泉……皇帝老子也就这待遇了吧……
云苒四下打量了一番,末了,在一处书桌上找到了一些账册,上面记录着一些矿石的数量,还有日期,好似是宛平原做的账——看样子宛平原是铁石走私案最直接的参予者之一,否则,他怎么会有这些数据。
这个发现,令她颇为惊喜——这一趟总算是没白跑。
正思量着,那密室正门突然顿开,云苒和萧湛立刻机警地各自寻了一处藏身角落栖身:云苒藏到了厚厚的云幔中;萧湛藏到了一柜子后面。
“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
宛平原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内袍,跌跌撞撞走进门,脚步轻浮地在床前转了两个圈圈,忽勃然一怒,大叫一声,还把花桌上摆着的花瓶茶壶一干物件,通通给扫在了地上,乒乒乓乓一样异响过后,他干脆就把花桌也给掀了,跟着就大吼了几声。
情绪看上去很坏很坏。
云苒想着要怎么搞定他,却见了萧湛取出一样铁制铁筒状的器物,很精巧别墅,对着宛平原后背,嗖地射了过去,正中宛平城背部,他本能一抓,只抓了两下就扑通一下晕倒在地。
“搞定。”
萧湛冲她笑了笑,剑眸中露着明闪闪的笑意,显得无比自信。
云苒的注意力落在他手上的小物件身上。
“这是什么?”
“这是暴雨利花针,可用作群架,也可以个个击破……上了麻沸后,瞬间可令人晕厥。”
“谁发明的?”
云苒惊讶,走过去取来看了看,这玩意,看上去有现代人的创意在里头,是完全机械的,很牛的样子。
名字还抄袭的,暴雨梨花针是现代文明武侠小说里惯常用的武器名头。
“不告诉你。”
“不告诉就不告诉。我也不稀罕!”
神神秘秘的,她也懒得追问,遂径直走向宛平城,踢了踢他,此人早已失去意识,想不到这时代的麻沸散这么好用——古人的智商有时比现代人还要不得了。
“现在你把人弄晕过去了,我们还怎么套消息?哎,你能把他弄醒吗?稍微弄醒一点点,我来试着催眠他……看能不能弄到一点有价值的线索……”
她猜他一定有法子把人给弄醒。
“催眠?你还会催眠?”萧湛对她又有了新发现,这门技术似乎只有在现代文明有,在大青洲听是听说过,不过,他还没真正见识过。
催眠这绝活,在这里被认为是邪术,很少人敢修习,也很少有地方能修习到,东越那边有,所以,她是东越人?
“让你见识一下。”云苒催促了一声,“快,先把他弄床上去,我拎他双腿,你拎他头……”
二人齐心合力将人搬到了床上。
萧湛取出一个瓶子,拔下塞子,放于他鼻际让他闻了闻,没一会儿功夫,宛平原就缓缓睁开了眼。
云苒见状,立刻取来玉铃铛,对着他晃了一会儿,而后以一种几近魅惑的声线轻轻蛊惑着,“现在,你很累,非常累,你刚刚大战了一场,因为你要活下去,你心里很憋屈,但没事,请放松,把所有事情全都放下,让自己完全放松,对,很好,你做得非常棒,好好睡一觉吧!明天,你就会有一个全新的未来……”
宛平原果然就乖乖睡上了眼,脸上的愤怒表情也一点一点平静下来。
萧湛稀奇地看着。
在现代时,他在电视剧中看到过那种催眠术,这需要被催眠者和催眠师互相配合,但他没见过大青洲的催眠术是怎样的,今日总算是见到了,可他怎么觉得这两者之间怎么这么相似?
他拎了一只凳子,翘着二朗腿坐在边上,抱胸,笑吟吟打量着:和这丫头一起出来办事,似乎时时刻刻都会有新鲜事发生,怪有趣的,害他以为自己不是在查案子,而是在玩。
云苒开始低低柔柔问话,“来,和我说说看,你叫什么名字?”
宛若沉睡的宛平原一动不动的,萧湛刚想笑,这什么破催眠术啊,不想,宛平原突然开了口,“我叫宛平原。”
呵,竟还真的管用呢!
他看得很是惊奇。
“你刚刚做了什么?”
“喝血。”
“为什么喝血?”
“保我性命……”
“你身上发生什么事了?”
“我被人种蛊了。”
“种了什么蛊。”
“半月嗜血蛊。”
“这是怎么一种蛊?”
“每半月醒一次,需喝处子毒,它才能得以再次沉睡。”
“如果不沉睡,会有怎么的后果。”
“筋脉爆裂而亡。”
“谁给你种的。”
问出这话时,云苒凝神而待。
宛平原平静道出:“我的主上。”
云苒的美眸里闪出一道流光,又是主上,也不知此主上和红绡嘴里的主上是不是同一个?
“你的主上是谁?”
“不知道。”
“他让你做什么?”
“私贩铁石,赚取金银。”
云苒听得很兴奋,暗暗搓了一下手心,很好,终于问到点上了,紧跟着,她再问道:“说,铁石私矿设在何处?”
宛平原回答:“不知。”
这个回答令云苒和萧湛都惊讶,本来,他们都以为这个案子可以告破了,结果又……峰回路转,走进了死胡同。
云苒心下微微有点急,凝神又问:“为什么不知道?”
宛平原回道:“我只负责贩售,不负责采矿,所以不知。”
想不到他们内部分工竟如此精细。
云苒再问:“谁在负责采矿?”
宛平原:“不知道。”
唉,又是不知道,看来这件事还得深入挖掘啊,宛平原只是这件案子的冰山一角而已。
云苒暗暗琢磨了一下,“认得邓鹏吗?”
宛平原:“认得。”
云苒:“他是干什么的?”
“商人。”
“贩卖什么的?”
“瓷器。”
上京最大的特产就是瓷器,很多很多商贩都会从上京出发,跑到五湖四海贩卖瓷器,云苒也开了经营瓷器的连锁店,生意做得还颇为红火,可她就是没听说这么一号人物。
“邓鹏的真实姓名叫什么?”
“不知。”
“他是主上派来监督你们的?”
“是。”
“你和上京哪个京官关系好。”
只要查出这个京官的名字,也许会好办很多。
可偏偏就在这时,密室大门外有人走了进来,萧湛和云苒立刻往隔壁掩了过去,折回到之前进来的入口处的玄关,那边低垂着云幔,正好藏身。
云苒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又继续窥视了一番。
“主子,您今天还没吐纳运功,怎么睡了?”
一个紫衣府卫来到床边。
此人穿得是华服,和府上其他府卫穿着不一样,可以肯定,这个人应该是个重要的头目,也许是那种在暗中监视宛平原的细作,要不然怎么能大摇大摆进得密室来?
他来到榻边,看到宛平原呈“大”字一样睡着,觉得不太正常,忍不住问了一句。
宛平原的催眠还没有解除,听到有人问,本能地回了一句:“累。”
他的属下见他说话,微微松了一口气:“那您好好休息一下,属下在这里守着。”
宛平城满口疲惫地应了一声:“好。”
紫衣府卫来到密室门口,走了出去,对门外之人道:“我在密室看着宛七爷,你们在外头候着,如果再有异响,你们就直接冲进来。”
“是。”
原来,他会进来是因为听到了异响。
云苒悄悄退了出去,今夜肯定是不能再有所行动了,只是好遗憾啊,差一点就可以问到京官名字了,只要查出这个头绪,对于萧湛来说应该会有很大帮助的。可惜啊……
悄悄从原路返回,二人出了府,对着那灯火通明的西宛府,云苒暗暗吐了一口气,“回头再找机会来催眠他……哎,你不是除了宛平原,没人能进得密室吗?今天怎么平空冒出这么一个人来?”
“百密总有一疏。谁能确定得到的消息100%准确……”
萧湛则深深睇了她好一会儿,这姑娘催眠术如此得了,如果哪天她拿这个来对付他或他的人,那他还有什么隐私可言。
又或者她的催眠术也有特殊限制,要不然,她怎么没对他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