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板带着工人们挥手走远,阿桃还是觉得不安,她从没做过这么冒险的是,把身上的钱全拿出来买一样也许会没有销路的商品,她暗暗在心里为月娘捏了把汗。
一不小心,阿桃碰到了一卷布,唯恐宝贝疙瘩沾了灰,她赶紧把布裹好。突然,她整理布的手一顿,一股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低头看去,彻底傻眼了。
月娘也一眼看明白了,厚厚一卷布只有最外面的一层是丝滑柔顺的丝绸,里面包裹的却是市场上一块钱就能买一大车的廉价粗布,别说做衣裳了,做抹布都嫌劣质。
上当了!
月娘抬脚去追刘老板,人海茫茫,哪里还有刘老板的影子。
气不过的月娘回到小旅馆找到洪账房,洪账房却大喊冤枉,说道:“不关我的事啊,那个姓刘的是这一带的片子,大概是从哪儿听到了消息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人真不是我带来的,而且,你们的交易我完全不知情,也没有得到好处!”
阿桃和洪账房面红耳赤地吵了一架,吵得谁都没了力气,阿桃撑着前台桌面指着洪账房的鼻子道:“你不认账是吧?那我们报警抓你!”
洪账房面无惧色,道:“好啊!我还想向你们讨要清白呢!自己被骗却找我算账,这是哪门子道理?”
月娘之前就见识过这一带的警察,说不定就算她们报了警也不会有什么动静,就算好不容易像求佛请神一样把他们请来了,也未必肯帮她们讨回公道。吃一堑长一智,这一记闷亏只能认了!
洪账房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前还非说过了十二点,超了退房时间,必须多补一天的房钱。想着钱反正都花了,不如就多住一晚再回去。月娘和阿桃无奈地又留在了房间,焦头烂额地为接下来的事发愁。
阿桃气愤地骂着刘老板,数落洪账房,沉默不语的月娘却在责备自己。身为从未出过门的小娘惹,没见过世面,一心想着把钱翻倍,对阿桃的劝阻充耳不闻,没想到栽了这么大个跟头。
该如何跟大傻、刘一刀以及刘一刀的一众兄弟交代呢?
两人身上只有一点零钱,到了饭点儿连面也吃不上,阿桃只好花了一毛钱买了咖喱汁就白饭用香蕉叶包了回来给月娘吃,月娘却毫无胃口。
突然,房间门被敲响,阿桃一开门,见又是那洪账房,抡起袖子就恨不得冲上去和他打一架。洪账房不仅不恼怒反而赔着笑脸,说道:“别误会别误会,我是来给你们介绍生意的。”
说着,一位打扮体面的人走了进来,自称是王先生。
阿桃骂道:“之前是刘先生,现在来个王先生,还嫌骗我们骗得不够吗?”
洪账房脸色尴尬,心虚道:“别总说我骗你们嘛,这位王先生带着钱来向你们买布。”
阿桃提着一壶刚烧开的热水就冲了过来,吓得洪账房丢下那王先生就跑了。
王先生不急不躁,拿出厚厚一叠钱来,说道:“我诚心诚意来找你们做生意的。”
“别骗人了!除了第一张是真的,其他全是废纸!”阿桃的水壶一点点朝王先生靠近。
王先生被她给逗笑了,把钱翻了又翻,没有一张是假,全都是五十元的大钞票。
阿桃见到真钱,手就软了,把开水壶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王先生把钱递给阿桃,同时指着旁边堆成山的“丝绸”,道:“这里一共是800块,应该够买下这些布了。”
阿桃激动地伸出了手,却被月娘拦住,她问那王先生:“你为什么要买?”
“我有我自己的用途。”王先生道。
退回房间的洪账房又冒了出来,劝道:“做生意嘛,一个愿买一个愿卖,你管人家那么多做什么?”
月娘的心里很挣扎,如果她收下这笔钱,眼前困境就解决了,八百块,比原本被骗的钱还要多出三百。可是,如果真收下了,那不是也做了刘老板那样的混蛋骗子吗?
挣扎间,她问道:“你……不先看看这批货?”
“那我看看吧。”王先生走到布堆前看了又看,转身道:“看过了,质量不错,我要了。”
洪账房和阿桃都催促月娘收钱卖货,可月娘看到王先生认真单纯的模样实在狠不下那个心。想想自己,不也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才上的当吗?她怎么能借用对方这一弱点就欺瞒坑骗?
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月娘说什么都不肯卖那批货,王先生索性放下钱直接让自己的人把货给搬走了。一场交易就像闹剧一样上演,也像闹剧一样收场了。
阿桃正在数钱时,月娘看着搬货上车的工人,心中非常愧疚和不安。突然,她的视线落在了王先生身上,他拿了一张抹布,趁着工人搬运货物时把车子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
在王先生开车走后,月娘叫了辆三轮车跟了上去。
王先生的车停在了一家医院的后门,月娘跟着他进了医院。
在医院里,月娘见到了买她布的真正买家——陈锡,所谓的王先生是他的司机阿烈。
陈锡一见到月娘就红了眼眶,向她倾诉衷肠,月娘却为玉珠的事耿耿于怀,难掩激动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娶玉珠?我求过你,求过你娶玉珠的,为什么……你知道吗,玉珠她……”
玉珠是他们俩都想小心翼翼保护的人,可是,所有的事垒在一起就像雪崩,他们都被掩在了冰冷厚重的雪里。
一提到玉珠,陈锡的心口就疼,他喃喃地:“玉珠的事……我知道,我知道……”
“你为什么不娶她?连你也看不起她?连你也觉得她……”
不等月娘说完,陈锡打断道:“不!我如果这样想就是个猪狗不如的混蛋!那天,我看见你跟刘一刀离开后……就浑浑噩噩,神志不清,等我醒来后,才发现好多事情都变了。”
醒来,玉珠嫁进了张家,他娶了珍珠。
陈锡含泪道:“玉珠的遭遇令人气愤,但是,我想,玉珠她肯定不要我们怜悯她、可怜她,在感情上施舍她。你知道吗?当初就是玉珠鼓励我上门提亲,带你远走高飞。”
在陈锡心里,玉珠是个令人敬佩的女人。
“我知道你关心玉珠,等我出院后我会亲自到张家去了解情况,至于我跟珍珠……”陈锡话还没说完,月娘转身跑了,临跑前把800块钱还给了陈锡。
陈锡追了上来,急切道:“我知道你像做生意,那是好的。可是,做生意不能没有本钱。我不是给你, 我是借给你,等你赚了钱再还给我,好不好?”
陈锡拦着月娘,恳求地:“月娘,收下吧。”
月娘没有收,把钱硬推了回去,转身决绝地走开。